“你若想监国,便监国。”最后墨河率先开了口,注视宋元落的眼神务必认真,“但你若想取而代之,我亦听命。”
他的话别说宋元落,便是赵林二相都惊讶地说不出来话。
这是何等大逆不道,因为宋元落不仅不是皇室血脉,不仅是个奴籍,更是个女人。
自古以来,便没有女人做皇帝的先例。
宋元落直视墨河的视线沉默了一瞬,叹气道:“当务之急是先派兵……”
四人站在院中商讨了又有半个时辰,才将临时应对之策定了下来。可一旦问及摄政之事,宋元落却依旧只有一句“我再想想”。
“再想想”也好过直接拒绝,怎么也算是比先前好了一些。
三人也只好如此在心里自我安慰着,随后便匆匆离开去干活了。
而宋元落独自在紫藤花架下的藤椅上又躺了几分钟,沉默地想了很多。
如今正是阳春三月,再过不久这排紫藤花便会彻底盛开,今年的紫藤花想必一定特别漂亮。
宋元落站起身,慢慢往慕糯之的卧房走去。
慕糯之正坐在廊下望着手中的玉佩发呆,那是帝后大婚之日萧滐送她的定情信物。
宋元落曾无数次希望在慕糯之脸上看见除太真与迷茫之外的神情,却不想第一个看见的竟是悲伤。
“主子,您真要做皇帝啊?”老怪不知何时走到了宋元落身后,探着脑袋轻声问道。
宋元落若能做皇帝,他便是天下第一皇商,想想就美得很。
宋元落收回视线,轻声道:“莫掌柜,陪我去走走吧。”
老怪经商时用的名字叫莫怪,也不知是他的真名还是他随口胡诌的,不过这还是宋元落第一次喊他莫掌柜。
老怪有些别扭地“欸”了一声,快步跟上了宋元落。
正值春日,御花园一片美景。花园里的花儿不知宫外血光,争先怒放着。
也不知它们最终会先凋落于一阵秋雨,还是践踏于铁骑之下。
耗费半生心血去辅佐刚才那个目露凶光的稚子,去辅佐萧滐婚外偷情的私生子,宋元落一丁点也不想。
若说原先她对此事的抵触只来源于对萧滐留给她的这个烂摊子的烦躁,而今却是从心底里感到抗拒。
至于做皇帝,那纯粹是她为了让墨河他们打退堂鼓胡诌的。
做皇帝有什么好的,日夜要防着被人刺杀不说,一举一动还时刻被人盯着。更不用如今这样的乱世,她不是被累死在皇位上,便是在功成后被众人卸磨杀驴。
皇帝拥有的权势她不屑,自然更不会主动钻进皇宫这座死牢。
“莫掌柜。”宋元落又开了口。
“主子,您还是叫我老怪吧,您这样我心慌。”老怪挤出一丝假笑。
宋元落这才露出今日的第一抹笑容,有些无奈地瞥了他一眼才正经说:“我想把我的那一成拿出来,你何时可给我?”
老怪一愣,瞬间明白了宋元落的意图。
“主子,您,您这是要走啊?”
“嗯。”宋元落没有瞒他,“这里待不下去了。”
老怪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咬牙道:“好,我跟您一起归隐山林。”
“我何时说要带你了?”宋元落用下目线瞥了他一眼。
老怪:“……”
“不是,主子,我如今可是景州首富,我那资产不比您那一成值钱?”
“你那些家眷不要了?”
“一起带走嘛,反正跟着主子总有饭吃。”
宋元落笑了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凝霞殿上,“你可知谢窈是如何死的?”
“听说是上吊死的。”
宋元落朝他翻了个白眼。
老怪这才嘿嘿笑着又说,“您是想问那绳子是她自个儿挂上去的还是被人——阿——”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接着一脸高深莫测,“我觉得十有八九是被人吊上去的,而且那个人,主子您今日也见过。”
“你是想说墨河吧。”宋元落嫌弃地看了他油腻的头发一眼,“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装神弄鬼做什么?”
“……”
“是她自己吊上去的。”宋元落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老怪没听出来,迟疑道:“不会吧,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她儿子还在呢。”
“雍军攻进来了,她知道自己守不住大虞。若想帮她儿子保住大虞,保住龙位,她只能给自己儿子换一个更加靠得住的人。”
“她是想用自己的死来换她儿子的未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老怪想到了自己刚出生的女儿,长喟一声,随即又反应过来,“不过主子您是怎么知道的?”
“墨河说的,我刚刚直接问他的,说是谢窈的临终遗言。”
“……”老怪耷拉着眼皮子撇了撇嘴。
宋元落收回视线,语气淡淡的似是藏着无限风霜,“可是老怪啊,在他们手中的江陵密信又为何会在第一时间被谢窈知道呢?”
“在这皇宫里,谁都可以去死。”淡漠的话消散在早春薄雾中,老怪莫名打了个寒颤,随后便快步重新跟上了宋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