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宋元落的眼睛已经能大致看清东西了,不过要挨得很近才行,类似于高度近视状态。
这一年来邈叔几乎月月都来给她复诊,濮翊扬说九尾在汴京开了个马场,每到月底都要替被邈叔累死的骏马唱离别戏,问醉梦楼借的锣鼓都得被他敲坏好几个。
宋元落每每听到这里都会忍俊不禁地想起那个场面,归京的心便愈发迫切。
“宋大人,何知州说他需要忙公务,无暇前来。”知州府的张主簿敲了敲门,有些心虚地回禀。
今日新任知州上任,从汴京来的巡使大人特地替他备了接风宴,谁曾想这位新知州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张主簿一想到自己未来的顶头上司是这么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心里就发慌得很。
这个张主簿原先是在旧知州手底下做事的,据其他人交待很得那个知州喜爱。按理说这样的人御林军在处理旧知州时就会一起收拾了,可此人却愣是没被找到一点不是。
事后宋元落也让濮翊扬查过他,却发现他在过去四十年的主簿生涯中竟从未行过一件坏事,莫说收受贿赂狼狈为奸之类的,便是迟到早退也从未有过,日日点卯,从无缺席。
以至于最后潭州知州府几乎被御林军和宋元落从内到外清理了一遍,这位主簿却扎扎实实地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未被动弹。
宋元落和他说不上熟悉,此刻听完他的话便颔首和善道:“既如此便作罢吧,主簿也早些休息。”
“诺。”张主簿弯着腰重新合上了门。
“新知州上任,我们也该出去逛逛了。”等脚步声一远,濮翊扬立马重新紧挨着宋元落坐了下来。
鬼知道他这一年在心底骂了萧滐多少遍。
邈叔每月都从汴京赶来是假,九尾开马场是假,但他为江陵和潭州两地的政务忙得脚不沾地却是真的。
本以为可以趁着宋元落此次养伤同她二人世界便可以趁机坦白一切,与她修成正果,谁知到如今眼见着宋元落的眼睛都快要好了,他却连半句话都没能说出口。
宋元落的耳朵被他吹得痒痒的,本能就往旁边偏了偏,端着呈雪的瓷碗利用冷气降温,“不急,明日先去和这个不给面子的新知州打打交道。”
“上次那个江陵知州上任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最后被他缠着问了十来天的琐事。”
“江陵旧案堆积,他也是听闻我在汴京的破案事迹才想拜师学艺的嘛。”宋元落笑道,“我也不过是指点一二。”
“你倒是越来越不谦虚了,嗯?”濮翊扬紧挨着躲他的宋元落又凑了上去,伸手钳住她的下巴十分不客气地捏了捏,“有时间陪别人,就没空陪我是吧。姐姐~”
最后两字吐出,带着橘香的暧昧气息正面扑在宋元落的脸上,酥红了她整张脸。
宋元落十分有理由怀疑濮翊扬这小子是故意的,他明知她最受不了他这么叫她。
“姐姐,你再退就要出蒲团了。”眼见着宋元落又往后挪了一个身位格,濮翊扬笑着撑住了宋元落的腰,明亮的眉眼带着十足的促狭。
宋元落被他困在怀里,一颗心立马跳得厉害。他或许不知道,这个距离她已经能够看清他眼中的深情暧昧。又或许,他知道。
“翊扬。”宋元落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声音带了颤音。
濮翊扬一愣,喉咙里含糊应了一声。
他对上了宋元落的眼神,那双蒙了一层灰翳的双眸此刻盛满了动情。
“我们,我们要不要——”
“风雪好像更大了,我去看下你的药。”
濮翊扬站起身,直接打断了宋元落未说完的半句话。
宋元落呆呆坐在原地,很快听见门被急躁地打开又重新合上,脚步声很快远去。
半晌后,她有些羞恼地一拳捶在矮桌上。随后又痛得呲牙抱着拳,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愤怒的两个字——“混蛋”!
她有时候真是想不通濮翊扬究竟在想什么,若是不喜欢又为何总爱挑逗她,可若是喜欢,又为何总在她想要告白的时候刻意回避她的喜欢。
哎,情场中的男人,简直比任何生物都要难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