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落深深吸了一口气,踏入停棺的房间外屋。
镇国侯听到小厮禀告从里屋走了出来,扶起行礼的慕糯之后朝宋元落望来。
他看起来苍老了不少,整个人依旧十分严肃,但瞧着就有些外强中干了。
宋元落没有行礼,也没回避他的视线,只是站直腰背视线淡漠地回视他的目光。
她不愿再向人低头,更不愿跪下。
而在两人沉默对峙间,柳奈落从几人身后猛地蹿了出来,哭着跪倒在地上,“侯爷,就让我嫁给阿砚吧,我愿为他守节一辈子。”
宋元落显然没有料到她抱着这个打算,吃惊的同时又悲悯地叹了口气。
柳奈落虽父母双亡,家中也无长辈主持婚事,但也是出身富庶人家,受着世家教养长大的贵家小姐。如此出格行径在宋元落看来虽没什么,但对于她自己来说怕是彻底放弃了自己的自尊和颜面。
镇国侯显然不可能答应她,甚至十分瞧不上她,连带着将对宋元落的愤怒也撒在了她身上,“阿砚就是跟你们这些离经叛道之辈终日厮混,才落得如此下场。”
“你们给我滚,都给我滚!”
柳奈落被他一脚踢开,摔倒在地上咳嗽起来。宋元落急忙上前扶起她,皱眉看向镇国侯,“小侯爷那样肆意随心的一个人,生前尚且为妥善安置柳娘子费心思量,您又何必在他棺前如此伤人?”
镇国侯的手急促哆嗦着,片刻后咳嗽着重新进了里屋。
宋元落扶起柳奈落一同进了屋里,只不过进屋前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眼懵懂茫然的慕糯之。
柳奈落一见到尉迟砚的遗体就失控地崩溃哭嚎起来,免不得又得继续求镇国侯。宋元落远远看了尉迟砚一眼,出了外屋。
“我们回去吧。”她有些沙哑地开口道。
慕糯之眨了眨眼,从袖中掏出一个油包,“落落,我还没把酥糖给阿砚呢。”
次次都是尉迟砚去王府时带糖给她,这一次知道能来尉迟砚家中看他,她自出发后便显得格外开心。却不知她是何时偷偷藏了这酥糖,打算来给他一个惊喜。
“阿砚睡着了,阿糯将糖放下后就出来吧。”
“好呀。”
慕糯之于是开心地跑进了里屋,好奇地看了眼柳奈落和镇国侯,将酥糖小心放在他手边后还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他身上。
随后笑盈盈跑到宋元落耳边咬她耳朵,“阿砚的爹爹也好凶,他睡觉还要盯着他。怪不得阿砚跟我说——”
她这句话被里屋的哭声打断,便有些害怕地缩着脑袋躲在宋元落身后不肯再开口。
“小阿糯,我们出去看邈叔的绿虫子吧。”九尾如今和她很是熟络,如此一说便她推着出屋去马车旁找邈叔去了。
宋元落在屋外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进屋拉住了柳奈落。
“人死不可复生,你这又是何苦。”
柳奈落瘫坐在地上,神情有些呆滞,“我只是希望他头七那日回来,能看见我,说不定洞房夜我也能看见他。”
“这世上没有鬼——”
宋元落的话音一顿,面上浮现一丝难过。
她扭头看向棺中的尉迟砚,垂眸道:“尚书嫡女何等尊贵的身份,又怎会甘愿做一辈子寡妇。与其等尚书府来退婚,侯爷又何不为阿砚寻一个真心爱他的。若——他九泉之下知道,也算了了生前遗憾。”
“尚书府不会退婚。”镇国侯闷声道。
几乎是话音落,黎簌簌就趾高气扬迈进了屋内,“我自然不会退婚。”
她斜睨向柳奈落冷嗤一声,“他活着你就争不过我,以为死后就行了?”
黎簌簌紧接着又对着柳奈落冷嘲热讽了几句,将她刺激地跑出去后便也烦躁地扫了眼尉迟砚后一同离开了。
从始至终宋元落都没有参与两人的对话,只是起身将那包酥糖塞到尉迟砚手里,又收了慕糯之的披风,沉默地转身离开了。
等出了屋,她才仰头望着天空有些愣神,“我有时候真捉摸不透这些人究竟在想什么。”
“何必管他们在想什么。”
宋元落回头看了眼濮翊扬,挤出一丝笑容,转身往府外走去。
他们的马车还停在侯府门口,九尾正扮演着安慰柳奈落的角色。宋元落眯眼望向才刚离开的黎簌簌的马车,半天没有动弹。
“怎么了?”濮翊扬走到她身旁问她。
“那不是尚书府的方向。”
濮翊扬挑了挑眉,“文王府邸倒是离这里不远,正好是这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