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剑右手抵胸低下了头,待余光见他跳窗,才走至窗边向下看去。
醉梦楼下,濮翊扬已与宋元落重逢。
“……我看着那个刺客往这边来…没追到……小伤,上药了……”
高高的马尾在风中飘扬,他那沾了血的墨绿发带稠如夜色。
他演遍了千种模样,不知是否察觉到,如今的他渐渐流露出几分年少时的张扬。又或许,那个桀骜耀眼的锦衣少年郎早已被他忘在某段永不愿回想的记忆里……赵剑心想。
……
晁祭酒的冬日宴就设在冬至后第三日,宋元落这两天虽然没给尉迟砚好脸色,却也没有任性拒绝查案一事。
一则她答应此事本就是有交换条件的;二来商业合作伙伴又不是老公,彼此有点利益冲突和矛盾再正常不过,该翻脸就翻脸,该变脸虚与委蛇时,也难不倒浸淫商战多年的宋总。
请柬最后准时送到了魏王手里。
这于魏王其实也是一个大惊喜,毕竟以他的名声,加上四五七三位皇子的火热势头,稍微有点上进心的官员基本都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
但如今不同了,他的正妻是当朝宰相的嫡女。
魏王提前一天送了几大箱首饰锦服到王妃院子,把几个丫鬟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天没亮就把慕糯之哄起来梳妆了。
宋元落也被她们吵醒,打着哈欠看着菀柳认真紧张的模样终究没扫兴打扰,自己又默默躺回了藤椅上。
上一次参加世家宴会还是两年前,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参加。
在那次宴会上,她当众把一个意图凌辱慕糯之的贵女扒光衣服扔进了湖里,一战成名。没多久慕糯之的母亲就去世了,临终前把女儿托付给了她,还从慕相那替她求了一道特令。
自那之后,她名义上虽是个丫鬟,但慕糯之院里的事却全由她说了算。她便也直接替慕糯之推了那些虚伪的请帖,待在相府后宅乐得清闲。
临出门前太阳穴突突跳,宋元落注视着萧滐将慕糯之扶上马车,悄悄拉了拉濮翊扬的衣角。
“你去看看尉迟砚出门没。”
濮翊扬深深看了宋元落一眼,沉默点头后飞快离开了。
这执行力。宋元落满意地喟叹一声。
好消息很快就传来了,尉迟砚一大早就进了晁府。这小子,还真是破案心切。
结果宋元落还没来得及笑呢,紧跟着的就是一个坏消息——女眷和男客是分开的。
而更糟糕的是她们一进入晁宅后院,迎面就撞上了几个妆容尊贵的小娘子,为首的尚书嫡女黎簌簌,正是慕采薇这个狗腿子舔的主。
这黎家本也是拜相门第,只可惜黎簌簌的大伯前右相英年早逝,如今朝堂只剩慕相独大,以至于黎簌簌对慕糯之敌意格外大。
“瞧,傻子嫁了人,成了傻夫人。”
几人隔得老远就开始嘲笑慕糯之了,一人接一句,愣是没让话掉地上。
“世道可真是变了,傻子都能嫁为人妇了。”
“傻子都嫁人了,你怎么还不嫁人?”慕糯之忽然开口。
“什么?”为首的黎簌簌身子顿时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然后就见她语气特别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傻子都嫁人了,你怎么还不嫁人?”
“你!”她的脸当即就涨到通红。
宋元落憋着笑,挑眉又见黎簌簌身后礼部侍郎嫡女上前一步道:“这傻子果然一直在装。”
“你天天装绿茶,你夫君还不是在外面养女人。”慕糯之又说。
“你再说一遍!”
慕糯之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也不等另外两个开口,嘴里噼里啪啦地就一顿输出:
“两年过去你的脑子怎么也不见长进,难道只长皱纹了吗?”
“你又胖了。”
每句都重复了两遍。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元落捧腹大笑起来。
这笑她也是专门练过的。
前世做外贸时遇到过几个特别气人的老外,说理说不通,专爱玩无赖。她就跟着网上学了三天这种气人的笑法,活生生隔着视频把对方气得直翻白眼。
穿过来后她才发现,这招不止对老外有用。
几人红着脸跺着脚,哭哭啼啼地跑开了。
“她们怕是又要去嚼是非了。”菀柳也强忍笑意需掩嘴角,“你是怎么想到她们说这些话的?”
“她们说来说去不都是这些。”宋元落笑着捏了捏慕糯之的脸,“全背下来了,一字不差,我们阿糯果真聪明极了。”
“阿糯最聪明了。”慕糯之开心地晃了晃脑袋,又有些困惑,“落落,她们为什么听了脸变得辣么红啊?”
“因为你扎到她们心窝子了啊。”
“那还好采薇没有来,不然她也该难受了。”
“对哦,今日怎么没见着二姑娘。”
宋元落勾了勾唇,“应该是怕了吧。”
三人沿湖边走边聊,不一会儿晁府的两个丫鬟就来请她们入席用膳了。她们便又随着那丫鬟往膳厅走去,只是越走越有些不对劲。
“贵府的膳厅在湖边?”
宋元落的话才刚问出口,那两个丫鬟忽然用力将她们往旁边的荷花池一推。
“噗通”一声,宋元落和慕糯之掉落池里满身污泥。
“簌姐姐您瞧,我就说这冬天的荷花池也是有花开的。”
“是了,不过凑近一看,竟是两朵傻花。”
湖中亭,少女欢快的嬉笑声似银铃一般清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