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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布鲁斯倒是没说什么,斯塔克却先发了话:“你倒是取了所需,独与企鹅人沆瀣一气搅浑水时,可曾想过这将哥谭于何境地?权势,人人趋之若鹜的权势,不正是肆无忌惮的暴行最妥帖的托辞?这张知情人手里聊胜于无的精细玩物,在蒙蔽的外人眼中是重于性命的前程。”
“既入了这局便要有这胆。我将它转赠予你,你可敢收?”华尼托收了机括,盔甲又瘫回卡牌服帖收在掌中。她作势向托尼递出,后者无意识逼退引得她嗤笑,“倒也是个惜命的。你也不必刻意挑拨,罗马牌的风言风语是罗马人亲手放的。墙倒众人推,他做那谣言也不过是想为亲信挣些逃命时间。”
“既教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必那逃命时间终究是没讨来。”娜塔莎也加入了议论。口气是明晃晃的揶揄。
“倒也不全然。至少在他有眼看的日子,那些人多喘了口气。”
“多挣了几天活命时间,却还是难逃被清算的命。九头蛇容得下旧人不过是事不关己,可新王容不下。朝不保夕的日子,你看,过得有什么意义?”
她说得那样直白,华尼托这种人又怎听不懂劝降的味道。她答得不冷不热:“这本是刀尖舔血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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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鹅人并不大方,哥谭也从没有分享的美德,你又是如何知晓得这样清晰?”布鲁斯的话算是一笔揭过,却更像是兴师问罪的总结。
“这罗马牌本是九头蛇赠予法尔康尼家族的礼物。”华尼托垂眼去看手里的象牙牌,明晃晃的灯光钻过镂雕的花纹,明晃晃地泻在矮几上。
澄澈的出,澄澈的入,看不透的素来是那过程。那些看惯了分明的眼睛当然是不喜这一隅的肮脏。只是世上事,又岂是一句“不喜”,就能根杜。
“法尔康尼……家族?”但他们同样听出了她言辞里的考究,“家族,具体是哪一代?”
“这是海因里希命人打造的、友情的馈赠。时隔良久,几经周转,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海因里希,欧赫迈特、尤金尼西佛利斯、约瑟芬、玛尔斯之前,使法布斯扬名的第一人。九头蛇与法尔康尼家族的“邦交”还真真由来已久。
“难怪小丑说你比哥谭扎根最久的囚犯都要摸得透彻。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对不对?”布鲁斯眯起了眼。华尼托心道,来了。他的问题显见的愈发尖锐,“可你什么都没有说。你从没打算告诉我。我以为我们至少有些信任。”他说得尖锐也苦涩,唯独说不准的是这苦几分真几分假。
她倒是答得清简:“你也从来没有问。”
你没有问,所以我没有说。你问了,我也未必说。
情爱是一回事,生意是另一回。
这是个直接得近乎残忍的答案,可有人还不嫌够,非要挑拨最后那层薄如蝉翼的体面。“他不问你便不说吗?”史蒂夫的眼里是染着悲哀的真诚。是谁说比恶意更伤人的是至纯的善,“假意遮掩换来的和平终究是假象。”
“知晓又有何用。”华尼托的眼神在布鲁斯和史蒂夫之间流转,还是那股子置身事外、绝对理智的冰冷。
她或许见不得别人染指布鲁斯放不下的哥谭,甚至能自我牺牲以叫那混杂黑暗血液的爱不至将骑士玷污,但这不代表她向理想主义皈依。九头蛇的生死浸润出的高位者,骨子里那道名为希安娜、痴愚妄信的光,早被现实的无望和灰黑的底色填埋、取缔。
“就好比此刻的囚徒在阿卡姆,在黑市的地下堡垒整得你死我活,你既无从干预也不会干预——他们身在笼牢,伤不及平民。而待你最见不得的平民伤亡开始计数,等你赶去现场捉到的永远只是充人头的喽啰,这场硝烟弥漫在另一个纬度的战场也徒留落幕给你观赏。”
布鲁斯动动嘴,却一言未置,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她。他们都知道她是对的。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些阴暗。她名为希望却长于阴暗。
阳光下被信仰灌注的美国队长,自然不懂不见天日的蹊跷。他一如既往皱着好看的眉,用那不解世事的澄澈一再追问:“但是准备精良总好过手足无措。”
“那你又怎样解释,他亲眼目睹却无端消失的尸首。”她翻旋着手中牌,象牙敲打的声音清脆、亮堂,一如她那仿佛看尽人心的眼瞳,“只要重写真相的手足够快,真相便不是唯一。”
“但……”
“我明白你的意思。哥谭——纽约线的炸毁只是一味加速,就像当初被我提前折翼的法尔康尼。”布鲁斯打断了史蒂夫,“会发生的终将发生,少了这一个契机,兴许会在别处补出百个。是的,你说得没有错。可是我们不能仅因为既定的未来,就不做尝试;不能因为99%的悲观,便不相信那1%的或可扭转——这个道理不曾也是你亲口所说?”
象牙的清脆敲打骤停在不再动作的手势,华尼托的满口伶俐也在那声并不高亢甚而温柔的反问里归于沉寂。
莫因概率而畏惧失败,莫因失败而寝置不甘。
那是华尼托支撑着捱过寒暑,从被猜忌的遗骨走向九头蛇王座,聊以□□的依仗。而今却被人用来反将一军,满嘴的苦笑和无奈便只好一并吞入腹中。他懂,一直都懂。懂她的为人,懂她的所以立身,更懂不愿承认却从未遗忘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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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本心,恍若隔世的不真实。
谈论着本心的不只是临时的神盾局里欲劝人归途的恋人,更有奢求叫醒迷途旅人的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是“快银”皮特罗。他想要唤醒的是在他看来执迷不悟的尼雅。他从禁闭室里悄悄劫走了尼雅。她还穿着拘束服,戴着限能块,这应能帮助皮特罗制压。他没有打败全盛状态尼雅的把握,也不想让更多人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