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金?在这见鬼的水底、用年久失修而被改造成循环系统的管道?乍听之下,未免过于草率了。
但怕是正因为听而草率,方能堂而皇之得避人耳目,或者说迎着紧盯的耳目、大大方方得将振金转运、分割、经销。
只是……
“你一定想说,只是这不像特拉维斯们有能力经营的精细业务。你想得没有错,实际运作的不是他们,也不可能是。这是一家子被人当牵线木偶使唤,还沾沾自喜的小丑。是的,比起他们,我自愧弗如。”
这是个老掉牙的故事,可事关利益的故事终究这几种,隔三差五从旧资料堆里被人翻出,套上个新皮又是一场好不热闹。
“黑色黄金的技术、九头蛇的人脉、以及……名为特拉维斯的挡箭牌。”斯托拉斯抱着胳膊,换了个舒服姿势倚在办公桌。他预感到这将是个费些时间的谈话。
“全中。”小丑不吝为聪明的年轻人竖起拇指,“你会是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只要稍加雕琢。宽宏的小丑为你留下席位,好好考虑考虑。至于现在,让我们先聊回振金的话题。是的,特拉维斯引以为傲的振金产业,不过是人家打折扣他的幌子做的买卖。别人的买卖,他偏想着分一杯羹,胃口还越来越大。结果怎么样?人家让他和他的胃口一起见鬼去了。”
见鬼的不止特拉维斯。熟知“黑色黄金”故事的人不会忘记,米盖奇的成功建立在威廉姆斯的身死。振金故事里的三方势力:麦克·特拉维斯一代单传,“黑色黄金”以一死完成另一创始人的绝对掌权,而九头蛇是个庞然大物。
庞大意味着纷乱,纷乱意味着利益纠葛,纠葛意味着难以一致对外。
“想分一杯羹的不止特拉维斯,所以我们才会于此时来此地。”斯托拉斯笃定说道。他的口气很平静,看不出被人当枪使的恼怒。
“你说的不错。”小丑晃了晃还没有放下的拇指,随后把拇指翻了个底朝天,“但也不对。亚历山大·皮尔斯在九头蛇里排不上名号,总部的大人物们不消说斜眼瞥他,能把名字和脸对上也算得上他皮尔斯的莫大尊荣。不不不,他连个小丑都称不上,也只能费电心机策划些足够哄闹的,盼这能折腾些眼缘,好叫他在攀不上桌沿的游戏里也捞点好处。”
年轻人们面面相觑,难以相信他们眼里威风凛凛的皮尔斯,竟是个毫不起眼的小人物。
“振金,按理说该是机械工业手心里捏牢的。”小丑捋了捋不存在的胡子,“可即便是在迪恩派克活着的日子,这大头也没在他手里。华尼托和迈尔伯特——在他眼里,一个刻薄、一个嗫嚅——他做梦也没想过,他的研究根本拿捏在他从来瞧不起的一个女人、一个书呆子那儿。是的,振金让华尼托和迈尔伯特赚得盆丰钵满,哥谭也从来是也仅是那两人手里的一桩大生意。”
这两位的大名,在场的每个人都不陌生。
“皮尔斯肖想着从那两个大人物手里分杯羹,而我们是那群先行的炮灰。”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惊怒的情绪极快蔓延开来。
***
小丑欢愉地看着逐渐失控的场面,而斯托拉斯紧盯着小丑。他甚至朝那个疯子走近了几步,他想他一定也是疯了,或者离疯不远了。
小丑拧头望向走到自己身侧的斯托拉斯,眼里是压抑不住的、破坏欲带来的快感。
“小朋友,你看起来,想聊聊。聊什么?是我为什么会对这些故事知晓得这样清楚?还是这桩闹剧会怎么收场?
“前一个问题,我现在就能给你答复——皮尔斯找我来的。就凭他那点可怜见的势力、人脉、和不成气候的你们,他也知道,是没有半点可能偷走巨龙爪下的金币。就算有运气加成,被侥幸偷到,也断然走不出老蝙蝠严防死守下的哥谭。这地方虽然偏僻,仍还算属哥谭的。我们都知道那只黑漆漆对规矩和条例有多讲究。
“你好像还不满意?哦,当然,当然,找我来搭把手的皮尔斯不可能把自己老底揭穿。华尼托和迈尔伯特哪怕喝醉了,也不会把商业版图透露给我这种不相干的局外人。所以我们得学会观察。孩子,观察。这地方可没有什么天衣无缝。虎视眈眈的行当、暴利的项目、贯通城市的长距离运输……这块商业拼图的本质决定了他们无法真正掩人耳目。细枝末节落在有心的眼里,都是线索。他们在哥谭经验这事业的年份可不比你懂事的时间短,甚至更长。”
斯托拉斯揶揄道:“你瞧着可不像是在意皮尔斯分不分得到那勺羹汤的模样。”
“我?我当然不在意。你不会以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能把我骗到现场?不不不,当然不。”小丑捧着肚子笑了个够,“我来这里的理由,你很快会知道。你说第二个问题?我的确有我的揣测,说出来就不好玩了。不如你告诉我,你以为会如何收场?”
斯托拉斯掀起眼皮,正对上小丑的满眼戏谑,深色眼里不见底的冷酷连小丑都为之惊讶:“我以为你早把答案放在了你的’寓言’里——觊觎别人好处的无能者终将为贪婪付出代价,这份代价往往是性命——不是吗?你幼稚的文字游戏,也不如你所设想的那般有趣。”
“文字游戏?不不不,这不是。”小丑抿嘴笑,却不解释,只顾玩味年轻人口中的性命代价,“性命的代价?几年前的她毫无疑问会那样做,只是现如今的她还舍得扣动这个会让他发疯的扳机吗?若是不扣下这扳机,她又要如何服众……”
那时的斯托拉斯只当小丑的喃喃自语是在发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