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托拉斯的手又控制不住得发抖,半是气的,半是吓到。他费力指挥着不怎么听指挥的手指扯下袖口,塞进裤兜,尽量遮掩起这幅丑样。
他从不知道菲尼克斯生前竟受到那般折磨,若非皮尔斯给他看封存的档案。是的,封存,意味着没有一定权限和级别无法查阅。什么都是事先拆分好的,人生、经历、生活……每个人都走在那条早画好的弧,跑不开、挣不脱。到头来什么都离开不权级,什么也终归权级。
上等人生来上等,而下等人……他眼里的神智逐渐被怨怼的疯侵占。
他记得那个女学生青涩的脸——那是被精心呵护的上等人独有的不谙世事。他在皮尔斯所给哥谭医大项目组的资料册里再次看见了那张脸。还是象牙塔里浸润的出尘、出入人间的懵懂。
她是不是也长成了一个刽子手?
这个问题,他没有答案,亦不需要答案。不论她有罪与否,正如皮尔斯所言,神盾局多线并行的变种人实验借哥谭医大的思路延用并深扩。哥谭医大项目组超时代的概念和假说是这一切的开端,而作为项目主要提创者的她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万恶之源。
不论本意,开始了这个项目便是她的错,就像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无辜。
而今哥谭的项目堪堪维续,项目组成员四散,他倒希望这个女学生投靠了神盾局,这样他们还能再见一面。见一面,然后问问她,当年他教给她的那课,她学会了吗?
***
一。二。三……
行动队员率先从高耸的桥栏翻落。绝壁间湍急的河水是潜入这座设施代价最小的路。
双腿微开,双臂紧贴躯体,以燕式维持最高坠速,再在入水前夕绷紧双臂过头顶尽力压开水花以减小冲击。这据说是最安全的入水姿势,在演习时练过许多遍。斯托拉斯在内的大多数变种人收到了70至80的完成。这对于未受过专业培训的他们是极高的完成度。他们对自己很满意,没能理解教官意味深长的那句“不要慌,记得保持”的真实含义。
直到此时。
湿雾,冷风,睡眠不足,视线受阻,肌肉僵硬……现实条件堆叠,他们才意识到他们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安全可控的环境和高危作业的本质差别。
他们中没有人在实操中做到标准姿势入水,事实上,没有侧拍入水的那些已经算完成得很不错。感谢九头蛇的高质量护具,若不是身上这些金钱和高科技堆出的“零件”,光是高空入水的强压也足够让一些人的任务之行止步于此。
保住了一条命,但冰冷的水花还是打得人满脸、满身得痛。
总体来看是有惊无险的,尽管身体在低温和高压下难受的可怕。
他们从水下潜入设施,在内应的安排下一路畅通——把保安队都放倒之后,自然不会有人拦路——最终抵达一间敞亮的实验室。没有想象当中的血腥和断肢,也没有多少实验的痕迹。看得出来被人清理过。
做这种实验,谨慎不会有错。有趣的是按皮尔斯的情报,这些人对他们的动向应当一无所知。皮尔斯闪电战夺下神盾局的控制权,这又是个相对闭塞的设施,封锁消息不难。如果这些前提都成立,那么很有可能看起来的崭新只是这伙研究人员的惯常谨慎,他们也许还能找到些资料。
推测很快得到证实。
行动队员在上锁的柜子里、夹板背后找到了手写的实验资料。虽然是很大路的资料,数据也很正常,显然是那种能放到台面上、供人审查探讨的模范版本。藏得那么深,大概是来混淆视听的。但这同样意味着,在某一个角落,一定存在一份真实的实验记录。
搜查总是最难的。他们一伙人把实验室翻得底朝天也没翻出所谓证据。
也许都是骗人的。斯托拉斯不合时宜地想。也许这所谓任务的目的从不是什么“找到证据”。他们这些人本身才是皮尔斯的目的。尽管想不明白他们这群失败者对他能有何用。
但这一切终归是臆想。
斯托拉斯讪讪将石膏摆件放回原位,来时的热情逐渐被遏制不了的疑虑取缔。他有时会羡慕菲尼克斯,以及如他般简单的人。什么都猜不到的人会活得愉快,因为一无所知。
他那不受控制的思虑和退堂鼓被人及时制止。制止他的人穿着紫色西装,脸上涂着夸张的油彩。他知道他的名字——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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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们,你们看起来需要帮助。”
猩红的油彩抹在脸颊上画出的唇线,在惨白的基底上拉大,凑成一个咧到耳根的笑。画着夸张妆容的小丑满是恶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