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朦胧胧一片,视觉触觉嗅觉,一切常规用来描绘世界的感官,此刻被蒙上一层轻纱,身体下沉在慢慢旋转的混沌之中。
处于其间,连带着对时间的感知也淡去。
不知多久,忽的一抹凉意拍打着,随之轻轻晃荡,包裹在一片柔和中,就这样晃晃悠悠的朝下去了。
起起伏伏,他恍恍惚惚睁开眼,下意识微仰头呼出一口气。
“哗啦哗啦——”
耳边是宁静的水浪声,透过崎岖的岩壁勉强看到一轮月亮,惨淡的光挤进来,照着水面蔓延开的红色。
这片悬崖下的暗河,寂静无声,除了水浪拍打岩壁的声音,便是食人鱼游水的哗哗声。
它们守在一旁,跃跃欲试,只等那人身上奇怪的气息消失,便准备一拥而上。
那人在河中央顺着水流往下,可惜飘了这么久,依旧离岸边很远。
时间流逝,血色染红周边,吸引来更多觊觎者,藏在无边夜色中静待他的死亡。
他越发虚弱,面色惨白如纸,随着水波,每一次浮动拖拽着长长的红色痕迹。
周边是徘徊的鱼群,天上是等待的食尸鸟,尖锐的鸣叫声中,他却闭上双眼。
远处传来声响,有人捏决驱散岸边被血腥味引诱来的野兽,不稳的步子透出那人的张皇。
“……那边!”
再次睁眼,眼前漆黑一片,身下是干燥又割人的干草,阴冷潮湿的气味进入肺部,胸膛震起,山洞里响起几声压不住的咳嗽。
他却撑起身看向洞口外,看向那借着月光,才能瞧见些许的模糊身影。
人影动了动,似乎察觉到里面人醒了,在洞口设下阵法,拿着夜明珠缓缓走进来。
一股淡淡的寒气夹杂着血·腥味儿也近了。
捧着夜明珠,人影大大咧咧坐在不远处的干草堆上,昏暗的光看不清脸,也看不出身形。
接着一道暗哑慵懒的女声响起,
“我要是没赶过来,你是不是要在那边等死?被那些灵智都没有开的畜牲吃了,烛渊,你还真行,真给我长脸。”
烛渊面色惨白撑起上半身,缓缓后退靠在岩壁上,这才能看清人影大概。
被骂了还在笑,颤抖的幅度扯动伤口也不在意,包扎好的布条本就因刚刚的动作沁出血,现在渗的更多。
“你会来的,每次都很及时。”
那人影等了一会儿,似乎很不满意,蹭一下坐直,语气有些生气,
“不说话?我知道你醒了,别装死,从小你就是,不如意就装死,好像不面对,事情就不存在一样!”
人影肢体语言丰富,将夜明珠放下,叉着腰指着他说。
等了一会儿,听到什么,眼睛瞪大不可置信。
显然被气狠了,颤抖着手指向烛渊,从大概是袖口的位置,唰一下探出什么来,直直戳向烛渊。
速度太快,闪过微弱的灯光下,才勉强分辨出是条软鞭。
黑金的材质显得华丽金贵,鞭身光滑保养得当,显然主人很爱护,此刻边缘的破损便显得有些碍眼。
攻势迅猛到了烛渊面前,却小心避开伤口,留下道不轻不重的红痕,估计很快就散了。
烛渊从小被这条鞭子抽,知道力道比平时不知轻了多少。
露出几分怀念的笑,垂下的眼睫像蝴蝶的翅膀颤抖,泛着碎光,
“是吗?现在不会了,逃避没用,我知道了。”
那道声音带却上怒火,拿着夜明珠蹭一下站起来,居高临下盯着烛渊,
“呵,想死?不想活就直说啊,那我带着你这样有意思吗?肥水不流外人田,我还没有吞过得道的呢!吃了修为涨一大截!信不信我现在就吞了你!”
人影变化,晃了晃头颅,顷刻间狰狞的兽首现出,张开血盆大口,几乎是吼着喊出后面那句话。
烛渊垂下头颅,盯着被气急的人影丢在地上的鞭子。
它离地浮起来一小段,避开人影视线,扭来扭去学毛毛虫,好像在逗着什么人,没被搭理,也依旧自娱自乐扮着丑角逗人开心。
烛渊苍白的嘴角却扯不出笑,靠在岩壁上像个死人,或者,被操控活动的行尸走肉。
“哼!我才不现在吃呢,要是现在吃了,不亏了吗,看你瘦不拉几的,还带毒!反正你不想活,再养养,养肥了再吃也一样。”
地上的人又说了什么,她冷笑着将头变回来,举起夜明珠气鼓鼓的,这一举动让人影的脸彻底被照亮。
那是一张模糊了五官的脸,一层看不见的雾笼罩着。
烛渊却出神地看着,一寸寸描眉着那脸上的五官。
随即怔愣,几百年了,他竟是想不起来她究竟长什么样了。
声音依旧从那张脸上传来,
“好,我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再管你,我烛翡就跟你姓!”
她胸膛猛烈起伏几下,强忍声音里的颤抖。
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朝外走了几步,停了一下,又退回来,将已经把自己打结的鞭子拽走,这才不经意地将夜明珠放进好,做完这些,头也不抬的离开。
烛渊卸力倒在地上,看着那逐渐离去的两道身影,视线又落在就放在自己附近的夜明珠。
他恍惚呢喃,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对离去的人影还是对谁说:“要是真的不管我,该多好。”
话落,光景寸寸如玻璃般碎裂,一切熟悉的恍若千百次重现。
他闭眼,重归混沌之中。
……
一个布置低调奢华的包厢里。
烛渊端着盏茶品着,热气朦胧了双眼,眨去雾气,他笑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萧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