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我们去医院。”孟铎双目通红,看着白昼略显麻木的眼神,心里一阵一阵地痛,他伸手想拉白昼,白昼却是后退一步躲过孟铎的手之后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忽然顿住,转头对孟铎说到,“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
听到肯定的回答,白昼才又转身往孟铎的车走去,走到车前她却没进去,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和身上的血迹,她突然颤抖着扔下匕首,随后转头无助地看向孟铎。
“白昼,来,进去。”孟铎小心翼翼地帮白昼拉开车门,尽量避免碰到她,话音刚落,却听得白昼用略沙哑的声音说到,“脏。”
“不脏。”
白昼这才扶着车门进去坐下,连系安全带的动作都略显僵硬,一路上白昼没说话,孟铎也没说,回家白昼就拿了睡衣去洗澡,往常她十多分钟就能洗好,这会儿却足足洗了半个多小时。
趁着白昼洗澡的空隙,孟铎就在房间里跟董河电话。
“祝南絮的项链是个定位器,所以柏宋才这么快找到。”董河扫了眼病床上的祝南絮,踏出病房走到楼梯口,继续说到,“人已经送到警察局了。”
“嗯。”
等孟铎再出房间的时候,白昼已经把自己捂得紧紧地在沙发上睡过去。
孟铎蹑手蹑脚给她关了灯才回房间。
天快亮的时候白昼突然惊醒,她梦见自己到了一个破旧昏暗的房间,房间里那个男人浑身是血,疯狂地掐住她脖子,那些鲜血从男人身上源源不断地涌出来,直到把白昼完全淹没到里面。
白昼觉得眼前一片猩红,她跌跌撞撞地跑向卫生间,打开花洒胡乱地把水往自己身上冲,下一秒孟铎冲进厕所关掉花洒,把浑身湿透的白昼紧紧抱在怀里,他这才看见白昼脖子上那青黑的掐痕和手臂上腿上那些已经结痂的大片的擦伤。
“白昼,没事了,没事了。”孟铎眼睛发热,轻轻拍打白昼的后背,出声安慰。
白昼压抑了一晚上的情绪变成眼泪全部倾泻出来,“孟铎,我杀人了,我身上都是血,我洗不干净,我真的洗不干净······”
“没有,你没有杀人,白昼,都过去了。”
“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孟铎一声一声安慰,白昼听不清,她满心是难以逃脱的罪罚,又夹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最后白昼是哭着睡着的,下午毫无悬念地发了烧,孟铎看着打着点滴都还在皱眉的白昼,满是心疼和自责。
电话响起,孟铎走到厨房才接起。
“你没什么事吧?听说昨晚上于致那家伙动手了。”
“不是他,是柏宋。”
张庆渝一愣,“他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鱼死网破,想拉个人一起下水。”
张庆渝心下了然,收拾着东西往公司外走,“晚上吃饭去,项目拿下来了,最近我要休假。”
孟铎手指摩挲着手机背面,“最近需要你帮忙管管集团。”
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五秒,“逮着我一个人薅是吧?董河呢?”
“我准备让他接手传媒了。”
“他答应了?”
“没有。”
“你这老板当得够憋屈的,”张庆渝毫不犹豫地吐槽,“看在你这么惨的份上,我帮你几天,说好了,就几天!”
“回头请你吃饭。”
“行。”
孟铎挂断电话,挽起袖子做饭,手臂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疤暴露在空气中,他眼神暗了暗,又把袖子放下。
白昼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头痛,嗓子也痛,浑身都痛,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拖着身体走出房间,与正好端着小菜走出厨房的孟铎对视上,白昼一愣,有些想不起来孟铎怎么在自己家。
不等白昼开口,孟铎便走过来,十分自然地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吃完饭再吃点药,差不多就好了。”
白昼微怔,孟铎端过来的粥热气腾腾,里面放了肉丝和蔬菜,看起来十分美味,白昼挖起一勺粥放进嘴里,白昼猛地僵住,随即冲进卫生间抱住马桶开始狂吐。她想到那把匕首刺进肉里时手心的触感,想到充斥整个鼻腔的浓重的血腥味,想到那种死期将至的恐惧,直到吐得什么也吐不出来了,白昼才撑着站起,伸手按下冲水键。
她颤抖着手接水漱口,直到觉得情绪缓了些,才转身,卫生间门口红着眼睛的孟铎猝不及防地闯进视线,白昼顿觉狼狈,又伸手擦了擦脸上的水,她想扯出一抹笑表示自己没事,却发现自己一点也笑不出来,深吸几口气,白昼开口问到,“那个男人死了吗?”
“没有,”孟铎实话实说,话音刚落白昼整个人就松懈下来,想到自己的失态,白昼又继续说到,“粥很好喝,是我······”
“对不起。”
白昼的话生生被孟铎突然的道歉堵在了嘴里。
“柏宋是因为我才会报复你。”
白昼内心复杂,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要说心里没有芥蒂,那也不大可能,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平白无故遭受了这些罪,可是她能怪孟铎吗?她不能,毕竟在这件事上,孟铎也算一个受害者。
“白昼,让我照顾你几天,好不好?”孟铎几乎就是把不要赶我走几个字写在了脸上,白昼忽然想起偶遇孟铎的那天晚上,孟铎的头发全部梳了上去,西装革履,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与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头发凌乱地趴在额头上的人形成鲜明对比。
白昼心下一软,她权衡几秒,低头说到,“但是我要上班,我今天已经缺勤了。”
“我让许昭昭帮你请假了,请了一个周。”事已至此,孟铎也不想再瞒着白昼他跟许昭昭的关系,便主动解释,“之前柏宋监听了你手机,怕你出事,就找了她帮忙护着你。”
“昭昭怎么样了?”
“没事。”
白昼这才抬脚往外走,餐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还飘散着隐约的香水味,白昼心情突然就好了些,她转头看向原地没动的孟铎,开口说到,“我下周真的要上班了。”
话里的意思明显,孟铎哽咽了下,缓神走到白昼跟前,“饿不饿?”
白昼点头,饿是真饿,就是吃不了肉。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白昼思索半天,最终也没想出来,弱弱说了句不吃肉。孟铎了然,应了声便转身去厨房。
“孟铎,我帮你吧。”
要是平常,孟铎就直接把白昼赶出厨房了,但今天怕白昼一个人待着又胡思乱想,便难得没有驳回白昼的帮忙。
“冰箱怎么这么多菜。”
“早上让人送过来的。”
孟铎熟练地折菜洗菜,正处理着,却听得旁边的白昼叹了口气,他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低头正剥蒜的白昼,“怎么了。”
“孟铎,你说我之后是不是就这样了。”
孟铎心里一疼,“不会的,我陪你去做心理疏导,会好起来的。”
“嗯。”
最后白昼也没吃下多少,饭后她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绞尽脑汁也没想起来自己的手机去了哪儿。
“在想什么?”
“在想手机去哪儿了。”
孟铎正想说话,白昼却直接放弃了思考,“算了不想了,我到时候重新买一个吧,反正我那个手机也不贵。”
孟铎闻言走进房间,不一会儿拿着一个盒子出来,“我今天让人买了,你用这个。”
不等白昼拒绝,孟铎就把盒子塞进白昼手里,“不许拒绝,就当是我补偿你。”
“你有什么好补偿的,”白昼喃喃自语,看着怀里的盒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手机可以反监听和追踪,”孟铎忽略白昼的低语,看着白昼凌乱的头发,心里突然紧张,他深吸一口气,在白昼旁边坐下,“白昼。”
“嗯?”白昼偏头,孟铎认真的眸子让她心头一紧。
“你让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让我正大光明地保护你。”
白昼说不上来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如果是一天前听到这句话,她可能会紧张、会慌乱,因为那个她做梦都不敢想象出来的男人在跟她告白,可是这会儿,仅仅是因为跟孟铎有关,她被迫经历生死,被迫手执利刃刺向别人寻求自保,恐惧大于自卑,她是喜欢孟铎,但这份喜欢,之前战胜不了她那可怜的自尊心,现在也战胜不了她内心尚未消亡的恐惧。
“孟铎,我不需要保护。”
说出这句话时,白昼是笑着的,只是她心里却没来由地抽痛,她伸手抓住胸前的衣服,试图缓解下疼痛,却毫无作用。她收回与孟铎对视的视线,把自己捂进沙发里,轻声说到,“手机我就收下了,后面要是你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来的,我自己也可以。”
“嗯,”孟铎站起来,细心地为白昼整理好被子,确保白昼的后背被严严实实盖住了,才走回房间,白昼没敢看孟铎是什么表情,她只觉得自己呼吸有些难受,难受地她想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