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乡

繁体版 简体版
鲤鱼乡 > 明月不流光 > 第85章 捷报,茕茕

第85章 捷报,茕茕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元修知道她自小任性,父母兄长更是纵容了她十几年,他开口又说了些场面话安慰她:“季瑾说得有道理,既然娶了公主,得了官位,就该好好侍奉。张欢这样对公主,反而是对朕不敬,一个两个都这样,天家威严何在?”

元季瑾听到兄长这样说,心满意足。

然而明月瞧得出他满眼烦闷,如坐针毡。北巡在即,张欢当然要罚,但万万不是现在。

既然双方愿意各退一步,皇帝让了晋阳,高欢准了北巡,就不该再惹是非,再在朝上玩一出杀鸡儆猴。

张欢怎么说也是开府,明月隐约还记得之前元修罢了所谓司空令的官。

元修几次咄咄逼人,若到时候群臣疏议,谏纸如毛,博弈之下又要分权,元修的努力又付诸东流。

有时候,一时地忍气吞声也是智慧。

明月旁观两朝,多少也懂一些,她甘当恶人:“陛下和冯翊说得都有理,但公主刚刚成婚不过两个月,这就闹到殿上,还要革了驸马的职,传出去又要有人乱嚼舌头。”

明月看了看元修,眸光清明:“妻贤夫祸少,依我之见,陛下下诏诘责就好,给驸马一次面子,也算给公主面子。公主想留宫中也好,想随驾北巡也罢,驸马一定也怕流言蜚语,他迟早会来赔罪接公主回去,不至于所有人都太难堪。”

元修暗喜,欣于元明月看穿了他的心思,给他递了个台阶。

那边元季瑾自然是不乐意,她本就讨厌明月,如今更甚。明明是她的家事,也轮得到元明月插嘴。

元季瑾脸色狰狞,指着明月骂道:“元明月!你存心和我作对是不是!这是我自家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明月站直了身子,淡淡道:“这是家事,但就像你说的,你是大魏公主,张欢也是大魏的驸马,新婚后的公主因为与驸马不合闹到御前,可就是国事了。”

元季瑾气得发抖:“好、好啊……你就是要把我和季艳都撵出宫去,这样你就可以在宫中一人独大,任意妄为,做你的金枝玉叶……”

元修严声打断她:“季瑾,姐姐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刚刚成婚就革了驸马的职,到底也不好听,难道你还想和离不成?”

元季瑾恨水不成冰,清楚自己的这位三哥猪油蒙了心,多年前就被人告发和堂姐姘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说是尔朱兆授意,但元季瑾仍觉得此事并非空穴来风。

只是如今他们姐弟情深,元季瑾心道自己百口莫辩,多说无益。

元季瑾咬白了嘴唇,颤抖着道:“好,元明月,就算我和季艳都走了,你也别忘了,太极殿后,还有中宫呢!”

元季瑾瞟了眼依旧泪如雨下的季艳,说道:“季艳,好好儿哭吧,让哥哥听清楚你是怎么哭的,以后,他可就听不着了!”

说罢,元季瑾一甩锦袖,胡乱擦擦泪痕,气冲冲地出了明光殿。

殿内众人默然片刻,侍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只听见元季艳若有似无的啜泣声。

元修温柔下来,耐心对小妹道:“季艳,为兄知道你委屈,但是无可奈何。我会命人多准备些嫁妆给你,你到了广阿,高琛也不会薄待你。”

原来是高欢此去拿了晋阳,理应该有封赏,华阳公主元季艳许配的,正是高欢那刚弱冠的异母弟弟。

她懵懵懂懂,就这样突然许给了人。

这世上贵族女子的命运总是大同小异,明月又想起那年被尔朱兆扇了一耳光的尔朱篱,嫁与不嫁,嫁给谁,嫁到何处,都不是自己说了算。

明月来不及可怜别人,又担忧起自己。

她尽管是个寡妇,却仍旧有人虎视眈眈,有朝一日,她或许也会像季艳和阿篱那样身不由己。就算不愿意又能怎么样呢?难道真的要像自己赌誓那样,自己把自己勒死吗?

若她死了,会不会连累三哥,连累元修,连累他一手夺下的皇权?

公主为拒婚自戕,说出去怕又要遭人话柄,那些言臣们总会吹毛求疵,盯着大事小情戳皇帝的脊梁骨,作他兴复魏室的绊脚石。

就是说,她就算死,也是个坏人大事的拖油瓶。

她一阵恶寒,浑身战栗,越想越是恐惧。

季艳扯过婢女的手帕擦擦眼泪,她在元修眼皮子底下哭了许久,这下终于肯出声:

“……季艳心里明白,就是舍不得哥哥姐姐,舍不得家。”

元修以为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嫁,原来是想家,使他莫名地舒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季艳最是懂事。”

“等哥哥北巡回来,季艳应该就要出嫁了……”季艳低声道,她恳求着,“在哥哥北巡前,季艳想让哥哥陪我去景乐寺玩一趟……本来我一直想去,又想着来日方长,我还想着我要是这辈子都在洛阳住着,能去一千一万次也无妨……可若等到了广阿,也不知道下次回洛阳又是何时了……”

洛阳城佛塔千寻,九坊通明,想当初,元明月宁死都不肯走。

元明月也听说过城南的景乐寺,自重修后以曲乐供养,奇伎杂乐,眩惑耳目,在庙宇中少之又少,难得一见。季艳年纪小,当然喜欢这些欣欣向荣的杂耍热闹,和元明月少女时一样。

一件小事而已,元修当即应允,“好,我答应你,我带你去,明天……不、后日我们就摆驾。”

季艳却摇了摇头,“不,我不想摆排场。”

元修歪了下头,瞧见季艳纵使刚痛哭过也犀明的双眼,又听妹妹真挚地说:“我想和哥哥像以前那样,哥哥牵着我在坊市里玩着逛着,没这么多宫条规矩。”

元明月心想,原来在这红墙绿瓦里,还有人和她一样不爱宫墙柳。

尊荣又怎么样,只是落在身上的一把重重的、镶了金的枷锁。

元修听见稚气未脱的季艳说出这话,也不禁鼻酸了一下。

后日,元修就算带着妹妹去城内游玩也不忘叫上元明月。

没有元明月伴驾,元修总觉得少了什么,他习惯于她在身边,就像孩子离不开母亲,他也离不开她。

元明月应召前去,反正去常山是伴驾,去外城也是伴驾,都一样去的。

元修将朝中琐事交给斛斯椿和王思政,简装带两个姐妹上了街,安排了辛冉和封隆之跟着,又挑了几个禁军。

元明月心想,安排谁不好,非带着封隆之。她时不时瞥着封隆之,回忆起三哥在揽月阁里说的话,三哥要将她嫁给封隆之!

不管这事封隆之知不知情,亦或就是他在暗中搞鬼,元明月都要与他保持距离,绝不能像之前孙腾那件事一样,至少不要惹人闲话。

在宫里憋久了,外面的空气闻起来就新鲜,连风都是活的,混着花香,生机盎然。

元明月看着那熟悉的街道坊口,好像回到了昔日,总有人领着她穿街过巷,看了一遍又一遍金銮柳市。

这么长的铜陀街走过去,不管是三哥、候民、还是连祎,故人长绝,今人仍在。

明月凝望着元修的背影,茕茕白兔,东走西顾,唯独没想到时至今日,仍陪在她身侧的,竟还是元修。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