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频云自然又摇头:“我无父无母,孤儿一个。”
萧靖蹙眉。
柳频云解释道:“我原先是给人家当丫鬟的。”
萧靖眉目忽然舒朗,仿佛有些高兴似的:“所以你是这么和秋山认识的?纪大人对秋山好么?”
柳频云穿好了针,闻言一愣,萧靖抬抬下巴:“用不着瞒我,我都知道。”柳频云笑笑:“那……您还是问他本人吧。”
萧靖道:“我猜是不大好的。”
“那您高兴什么?”
“能长大成人就不错了。”萧靖感叹道。
柳频云道:“我猜还有个原因。”
“什么?”
“要是他在纪家过得好,”柳频云指着自己,笑眯眯道,“就不会和我一个丫鬟厮混了。是不是?”
萧靖正色,虽说他那张脸已经被毁到几乎看不出喜怒哀乐了,可柳频云下意识就觉得,这叔挺认真的。
“柳姑娘,我认为,秋山能和你结为夫妻,是他的幸运。”
柳频云沉默了一下:“……谁说的我和他成婚了。”
萧靖大惊,太师椅嘎吱一声:“你们孤男寡女同行,竟然没有成婚?”
柳频云顺口道:“我把他当妹妹看的。”
“把他当弟……妹妹?!”
柳频云心虚地移开视线:“不可以么?他也同意的。”反正秋山从来不反驳她开的玩笑,他甚至还想当她唯一的妹妹。
萧靖沉声道:“看来他在这件事上已经失去理智了。”
柳频云有点想笑,摆手要说话,萧靖却直起身来:“柳姑娘,你对他当真无意?”
柳频云没想到他这么严肃,她忽然有点尴尬,也有点生气:“萧叔,这恐怕和你没关系吧?”
萧靖郑重道:“怎么没关系?我与秋兄任姊是知交好友,他们的孩子就如我亲子。你若只把他当亲人,就得和他说清楚。你要不好意思直接拒绝——反正我时日无多,秋山是个好孩子,不会一掌把我拍死——我去代你说。”
柳频云大为不解:“等等!等等……”她站起来,指着萧靖还没说个什么,屋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很熟悉的嗓音:“云儿!”
柳频云一怔,转头看去。
秋山站在不远的前方,一个面目潦草的中年男子跟在他身后,见秋山加快速度,他也一脸慌张地跑起来了。
比起离开时,秋山眉眼间添了少许疲色,但衣裳很干净,眼眸很明亮。走得越近,他疲惫越少,眼眸越亮。
柳频云喃喃:“秋山。”她忽然想起来旁边还有个人,连忙低声警告:“这是我和他的事,你要是敢胡说……”
“那你是愿意嫁给他?”
“不是,你!”柳频云气结,担心秋山听见,索性不理他,直接放下绣绷走了出去:“秋山。”
秋山听见却怔了怔,柳频云反应过来,她应该叫他旧宣的。为了掩盖这一过失,她指了指太师椅上装瘫痪的萧靖:“你瞧,我误打误撞找到他了。”又向那大哥道:“大哥,大姐去割马草了,你快去给她报个平安吧。”
猎户大哥一听,连忙作了几个揖,转身飞似的跑了。
秋山扫了眼萧靖,又看向她:“我在山里看见西项人了。”
柳频云环顾四周:“他们人呢?”
秋山有点奇怪:“我就看了一眼。找到这大哥之后,就先把他带回来了。”
是了,他没在西项人里看见萧靖,一定又去其他地方了,他又不是去救西项人的。柳频云道:“你们回来得真快,天还没亮就出发了?”
秋山盯着她,忽然一笑:“是,因为天晴了。”
柳频云呆了呆,正要说话,秋山的脸色忽然沉了下去,她顺着他的视线回头一看,如持如真站在柴房门口,目光畏惧地看着这边。不知什么时候,如真又把他那古怪假面戴上了。
“阿罗汉教。”柳频云听见秋山这样说。
秋山语气里听不出什么:“云儿,他们做了什么?”
和如持对视一眼,柳频云忍痛道:“没做什么。”
一个不合时宜的人不合时宜的插嘴了:“柳姑娘被咬了一口,摔得浑身是泥,熬了大半夜,这两天下来,两个时辰都没睡上吧?”
柳频云:?
萧靖朝她笑笑:“不过,这两个人不是阿罗汉教的人。当年阿罗汉教是怎么败落的,任少侠,你应该很清楚。”
秋山淡淡道:“这女子受过火戒,在阿罗汉教至少受第三等供养。”
萧靖道:“供养物同样要受火戒,给你讲故事的人没提过这个吧?”
秋山迟疑:“供养物是什么?”
萧靖扯了下嘴角:“人啊。”
他又道:“看在我救了柳姑娘一命的份上,任少侠,你去把外头追杀他们的人解决了吧。我把这女子的手臂打伤了,兵器也废了,要是你赶他们走,他们就真活不成了。”
秋山看向柳频云,柳频云从刚才起就已经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东西了。她只能说些她能确定的东西:“他确实救了我。”
秋山问如持:“谁在追杀你们?”
如持道:“是……朝凤台的人。”
秋山神色淡淡:“你们倒是一唱一和的。”如持慌道:“不敢欺瞒少侠。”她一边说,一边求救似的看向柳频云,看得柳频云疑惑极了——她看起来这么好说话么?
“云儿,你伤在哪儿?”
柳频云道:“我没事,已经上过药了。她咬我一口,也不全怪她。”秋山面无表情道:“她咬的,为什么不怪她?”柳频云笑了笑:“别光说我了,你累不累?没吃饭吧,要不先去歇歇?”
秋山很不情愿地被她糊弄进房间,柳频云关上房门,回到座位边,却不坐下。她审视着萧靖:“萧叔,深藏不露啊。”
萧靖安之若素:“柳姑娘,你是个不好糊弄的人,所以在下直接不说,不糊弄你。”
柳频云道:“您也可以试着说一说,说不定我就被鼓弄了呢。”
萧靖道:“当年秋兄带着人去灭阿罗汉教时,我也在。我记得这姑娘。她是被她旁边那男子从火堆里救出来的。”
柳频云一怔,萧靖次次都干脆得很,她不是很怀疑他说的话。难道真有这段因缘?
“这么巧?”
萧靖道:“也不是巧,他那是年少清闲,好管不平。”
“她看起来不认识你。”
“我都这样了,谁能认识我?就算是秋一澈站在她面前,”他顿了顿,那是一个若无其事的笑容,“也不过是具白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