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李知府了,”玉公公说,“但我和林大人属旧友,住在他这里我心里觉得安定。”
“住,住我这里?”林与闻磕巴起来。
玉公公的嘴角一瘪,“可是打扰?”
“怎,怎么会,”林与闻就打算这样磕巴下去了,“陈,陈嵩——”
“我,我去让人收,收拾客房。”
“不,不是,怎么能让玉公公住,住客房!”
“啊?”
袁宇深深吸一口气,他真的要被这俩人逼疯了,“陈嵩,把县衙后面的飞仙楼收拾出来,给玉公公歇脚,你简单收拾收拾就好,玉公公有自己的小珰伺候。”
“哦哦!”陈嵩赶紧走了,临了又回头看了眼玉公公,小心翼翼的。
“袁千户明明驻在扬州卫,对这江都县衙却了解得紧啊?”
袁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想,总觉得玉公公这话里好像带点刺,“我与林县令是老友,自然平时会帮衬些。”
“如此啊。”玉公公没试探他更多,反而把注意都放在了林与闻身上,“快把我带的东西送到林大人这。”
林与闻总算有了点理智,连着摆手,“玉公公这可不行,林某怎能收你的礼呢。”
小珰把一个锦盒递到玉公公手里,他端着锦盒往前走了两步,立刻有清幽香气飘到林与闻鼻尖,“大人不打开看看吗?”
林与闻嘴抖完,手又开始抖,向前紧赶了两步,把锦盒一打开,“这是……”
袁宇心想自己逮到行贿现场了,凑了个脑袋过去,一看清锦盒里的东西,又觉得膈应。
“咱家记得大人在京那阵就喜欢这豌豆黄,特意请御厨破例做了点,打包来,还用冰镇着,快马加鞭地想送给大人。”
林与闻感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他看着玉公公那捧着锦盒的手指,纤长白嫩,骨节上还泛着点红,“玉公公,冷到了吧,快进屋,进屋。”
“好。”
袁宇就这样被晾在了门口,他看着里面卿卿我我的两个人,心想还好林与闻就是个小县令,这要是个君主,还不一定被这太监迷得怎样昏聩。
“我走了啊,林与闻,”袁宇知道自己就算打招呼林与闻也没心思搭理自己,径自离开,他走出衙门,看见上百人排着长队占满了街巷。
光抬轿子的就有十六个人,这排场都快赶上阁臣了,而且他要是没看错,队尾那十几个人沉着脸,穿的是飞鱼服。
就查个林与闻的作风问题,用得着带上锦衣卫吗?
袁宇不知怎么,心里打起鼓来,与内府有太多关系总是危险的,希望林与闻不至于被那个公狐狸精迷晕了神智。
不过他也知道他这是妄想,林与闻从考中进士之后,沾到这玉公公就没清醒过。
“大人,味道如何?”
林与闻吃了满嘴,“好吃,好吃。”
“咱家看到大人喜欢,心里便高兴。”玉公公眼睛弯月一般,睫毛纤长,“这袁千户走了,咱家总算能和大人说点体己话了。”
“诶?”
林与闻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吃了,放下手里的豌豆黄看玉公公,“这是什么意思?”
玉公公垂下眼来,颇有点西子捧心的意思,“奴婢有一个兄弟,”他这自称一改,林与闻觉得心都化了,“在扬州卫当兵,刚一年,就被袁千户抓起来了,要上军法。”
“什么?”
玉公公眼睛巴巴地看着林与闻,“奴婢知道大人与袁千户情谊深重,不该求您,可是不找您的话,真是没有人能帮奴婢了。”
林与闻张了半天嘴,“这,玉公公,袁千户他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玉公公抿上了嘴唇,不再说话。
“啊,你要不同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大错,我兴许有办法让袁千户通融通融。”
“真的?”
看玉公公眼里有光,林与闻心里也开了花,“当然是真的,你弟弟犯得是哪条军法?”
“他,当了逃兵,”
哈?
“还杀了人。”
林与闻再不清醒,现在也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