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抿抿唇,伸手揉了揉李自凭的头发,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哽咽了一瞬,一个字都吐不出。
尽管在家里所有人都爱她,可她毕竟从小顽皮,阿娘和阿姐和她说得多的都是训话,如此直白的关切她听得少之又少。
遑论说这话的还是个她才认识两天,压根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堪称陌生人的人。
自己今天来找他还是为了问事,否则都不大可能想起来要来看看。
许云朝越想越愧疚,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坦诚,很自私。
李自凭不大理解为什么许云朝不说话了,也不明白为什么许云朝的神情看着有些怪,像是要哭了。他下意识想出声安慰,但他不确定此刻自己是否应该说话。
他记得他阿娘和他说过,不能让女孩子哭,哭了就必须哄。
可他阿娘也说过,如果女孩子心情不好,不能马上凑过去,要让对方静一静,不能打扰。
遂他出于本能地攥住了许云朝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满眼着急,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说话。
好在他这点焦急并未维持多久。
几乎是在他攥着许云朝衣袖晃完后,季瑞霄就走来了。
他一手揽过许云朝的肩膀,让人靠在自己肩头,一手轻飘飘地拍了下她的后脑,轻笑着数落道:“不争气。”
“怼我不是怼挺狠的?刚刚骂我也凶得不行,甩脸色也没少甩,怎么这会儿拧巴了?”
不知怎的,许云朝一靠到季瑞霄怀里,那种微妙的情绪就忽然被放大数倍,原先还能遏制的情感这会儿直接克制不住了。
她偏头轻轻蹭了一下,将没憋住的眼泪蹭到季瑞霄的领子上,嘴上却是不饶人:“这根本不一样……”
“不一样在哪?”季瑞霄笑问着,“就觉得我好欺负?”
两句话之间,许云朝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她推开季瑞霄,又是一副嫌弃样,上下打量对方一眼,“不,因为你贱。”
季瑞霄气笑了。
才出来半天功夫,他已经被嫌弃嘲讽了不知多少次了。
季瑞霄皮笑肉不笑地望着许云朝,暗暗咬牙,在心底发誓不管再有什么事,今天他是绝对不会再哄她管她了。
尽管折腾吧。
不管是生气了还是惹事了还是哭了,他都站一边看热闹,兴致上来了再说点风凉话刺刺人。
反正他贱。
许云朝哪会知道季瑞霄的小性子又上来了,插曲过完,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山匪的事。
她只对李自凭说着:“没事儿,姐姐不怕。京都那些个世子啊名门公子啊,哪个不比这些当差的尊贵厉害?姐姐看不顺眼了对他们都是直接动手的,难不成还会怕这群不中用的家伙?”
李自凭也是实打实敬佩,“姐姐好厉害。”
“那当然~”许云朝又得意上了,但好在这会儿她记得问事,而非迷失在别人的崇拜之中,“好啦,关于山匪什么的,你放心说,别怕。”
李自凭用力点点头,想了想继续说到:“就因官府不管事,山匪猖獗无道,山脚下的村子发生过好几起大灾,烧伤抢掠应有尽有。大家苦不堪言,都跑了。”
“现在那儿跟荒道没区别,沧州来的商队也被抢了几次,都传开了,已经没多少商队会冒险往这走了。”
“偶尔也是有的,山匪就经常盯他们,全凭心情决定拦不拦,拦的话又要抢多少,动不动人。”
“有时候他们还会到这儿来,窜戳人加入他们闹事。想必姐姐你们也瞧见了那药物,仙欢。这一开始是拿来入药的,后来被制成了……”这对少年来说还是有些羞耻的,李自凭犹豫片刻,道,“致幻用的东西。”
“一开始渝州也下令禁过,可奈何不了药物泛滥,官府也不少人沾染上了这些东西,遂法令废除,这东西成了渝州不成文的交易。”
“而制作仙欢需要的一味重要材料极难培育,渝州本就量少,故而仙欢产量也低,供不应求。可那山匪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仙欢多的是,城关那几家大饭店估摸着也没少和他们来往。”
李自凭很是瞧不上这些。
也是,尽管他现今是个贫困灾民,可他也是实打实的少年郎。
少年总是这般,即使面对狂风骤雨,也掩不了半分意气风发。
许云朝对此深有体会。她就是这样的人,也很欣赏同她一般的人。
该问的差不多问完了,许云朝倒是对李自凭起了兴趣——在这种地方生活了一定时间的人,性格竟从未变得扭曲,依旧正义善良,这很难不让人好奇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她笑吟吟问到:“你是怎么晓得这么多事的呀?你原先是谁家的公子么?”
她本意是调侃,然李自凭却答到:“有些是我爹同我说的,他是上一任县令,李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