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他清楚许云朝有过怀疑,也试探过自己,可只要没有亲口承认的事,都可以当做不是。
“为什么会查他?”似是等久了,许云朝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她的声音稳重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有着明显的颤意。她只一动不动地盯着季瑞霄,好像要从他复杂又深沉的眼底里探出什么东西来。
“季瑞霄,”她唤着,“你……是不是也……”
“我是。”
许云朝话还没说完,季瑞霄就先一步承认了。
他本是波澜不惊的目光霎时变得有温度,季瑞霄一双凤眸紧紧注视着许云朝,生怕自己错过对方什么表情。
得到肯定回答的许云朝再次睁大了眼,前世的记忆一瞬间涌出脑海,天牢那两日所有的悲伤、压抑、绝望,随着此刻的惊讶,一同充斥着她的心灵。
她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下意识就离季瑞霄远了些。
注意到她动作的季瑞霄垂了垂眼帘,掩去莫名产生却又实打实有的失落,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沮丧慨叹。
明知有前世的结局在,许云朝注定会对他排斥,可他仍是解释着,“不用担心,我不会对除林子霖外的人动手。事实上,我也还没对林子霖动手。”
可能是意识回神,终于晓得自己到底有多震惊,反应有多大了的许云朝眨眨眼,绷直的背慢慢弯了下来,她努力放松着,企图笑嘻嘻插科打诨。
“啊哈哈,竟也是重生,怎么现在才说,害我白白怀疑试探许久……你什么时候重生的?成亲前成亲后?”
“成亲前。”
“……那敢情你也是主动拦的婚。”
许云朝就着季瑞霄的话说,她面上虽是装作因太惊讶而未回神,内心却形如无底洞,越发不安。
的确如季瑞霄所猜测,她对他产生了抗拒与避让,还有不可或缺的戒备。
可出乎季瑞霄意料的是,许云朝所有的感情在上升至某一点时,又忽然都降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波难以言说的感情。
于是本该是避着他的许云朝又道,“你查到什么了?出了什么事?”
季瑞霄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虽是一错不错地望着许云朝,实则早已神游。
现下措不及防被这么一问,季瑞霄还没来得及收回刚刚产生的失落,就先一步回应了:“林子霖早有谋反意图,只可惜现有证据的证明太过微弱,只能勉强牵扯到他。”
既是坦白了,就无需过多解释,遂季瑞霄拣着重要的和她讲。可他越说,许云朝就越紧张,心跳不断加速,似是要跳出嗓子眼。
“大概也是我不曾收敛,以至我身边遭人安插了探子盯梢。那家伙盗了宁王府的玉佩信物,被阿武逮了个正着,可惜叫他给跑了,还伤了阿武。”
许云朝忽然抓住了关键词,从怀里摸出先前捡来的玉佩,递了过去,“是这个么?”
得到肯定后,她便将事情复述了一遍。然这属实意外,她未曾留意,自然没看清那人的形体特征,提供不了有用信息。
因这一出,两人间微妙的气氛缓和了许多,不再有隐隐的屏障和戒备,甚至莫名多了分同仇敌忾。
许云朝刚塌下腰,再次往后靠去,想歇会儿。
而季瑞霄也不知怎的,这会儿十分满意眼力见,又扯了个消息,“还有一件事,送往渝州的物资被人半路劫走了。”
“?!”
这下许云朝是真坐不住了,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想凑到季瑞霄面前好好问一番。可马车行到颠簸一处,她刚起身还没稳住重心,就猛地往前扑去,直直摔进了季瑞霄怀里。
季瑞霄自个儿也向后倒,却稳稳接住了她,防止她磕到,还颇为细心地避开了她手上的伤。
忐忑坦白完发生亲密接触,这本该是怎么看怎么温馨,怎么瞧怎么令人心安的。
尤其是对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要坦白的季瑞霄来说。
可许云朝在情爱一事上从来不是常人思维。
她只扶着季瑞霄,借力坐起身,压根没在意这么个意外,心急火燎地问:“渝州怎么回事?谁劫的?林子霖么?”
“……”
季瑞霄抿唇,只觉怀里空空的。他忽然想像之前那般卖关子犯贱,可话才滚到嘴边,他又思及两人间已然变得微妙的关系,差一步说出口的话就咽了回去。
只能说正事。
这种感觉令他有些不适,却无可奈何。
是以,他只能老实答到,“暂且不知,但我怀疑是林子霖。”
语毕,他又有些忐忑地看了许云朝一眼,生怕她对于自己的怀疑心有不满。
季瑞霄着实低估了许云朝在大事面前的客观程度。
她虽是为自家阿姐而愿意去接受林子霖,愿意促成两人,愿意对其持有信任,不特地去探查,可当事实摆在了跟前,她也会重新思量。
“准备怎么办?”
“因物资是以我的名义运去渝州的,加之皇叔压着,所以此事并未摆到明面上来。皇叔命我新带一批物资赶往渝州彻查。”
余音未落,许云朝便坚决道:“我也要去。”
季瑞霄皱眉,刚想拒绝,却对上她那双平静又坚韧的眼眸,忽而想起了前世见到许云朝的最后一眼。
那时鲜血四淌,在正午阳光中泛着寒光的刀即将落下,狼狈但毫无怯意的人被压在高台之上,忽而抬头,精准地同人群里的他对视。
季瑞霄晃了神,拒绝的话说出口变了个意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