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同煜确实是好脾气,并不觉得被起哄有什么不妥,笑吟吟地答着:“一个人弹未免太过枯燥,诸位既然在此相遇,便也是缘分。不如就地来场乐宴,以琴会友,如何?”
“世子所言极是。”
能在这种日子泛舟游湖的,大多都是有雅致的公子小姐,于是都欣然接受。
酷爱琴乐的许惊雪自然要参与,她也跟着留了下来,坐在前方,在轮到她时支好从别船借来的琴,扬手弹了一曲。
林子霖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嘴角漾着笑意,眼里满是柔情。
这么爱,应该错不了。
悄摸着躲在一边的许云朝思索到,考察林子霖的同时又觉得两人有点甜,端着的笑容下意识带上了揶揄的意味。
“……”
季瑞霄站在舫里,满是无语地望着对面的人。
瞅她那暗戳戳的兴奋劲,估摸着又是在脑补许惊雪和林子霖的爱情故事。
只一眼就看出许云朝在想什么的季瑞霄无奈扶额,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单纯天真的人。
为了阿姐,放弃自己一直以来追求的自由不说,还想方设法帮着促进两人感情。
半个月来,许云朝游走于京都各个娱乐场所,四处探寻合适的作乐场地,日日早出晚归。虽然不排除她自个儿在里面玩开心了的可能,但总归是太过积极。
图什么?
何况她那积极程度,隐隐透着一股子目的性,比常人更急切些。
前世那般奋力抵抗敌军的人应当是不会做出谋反一事,那么她想促成许惊雪与林子霖,究竟是单纯想护着她阿姐的幸福,还是……和他一样?
季瑞霄心底的猜测又深了几分。
不过现下最重要的并非是这个,而是抓紧时间搜寻林子霖谋反证据。
谋反并非小事,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前世里,林子霖是一年半后发兵,而在那之前,他必然早有动作。
季瑞霄要做的,便是在这段时间里揪出他的把柄,集齐足以除掉他的证据,一举搬倒对方。
但在这之前……
季瑞霄沉沉地盯着对面弹琴的许惊雪,一并落入视野的,还有负手立于前方的季同煜。
前方的人面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任风扬衣摆,欣赏地望着垂眸弹琴的娴静女子。
不好的预感自季瑞霄心底涌出,连带着眉头也一点点皱起。
好在这时许惊雪的曲子结束了,众人谈笑着下一个是谁。
许云朝笑嘻嘻地冲到许惊雪身边,毫不收敛地夸到:“阿姐你弹得好好听啊!感觉好舒服!太厉害了。”
闻言,许惊雪无奈敲了下许云朝的脑袋,失笑,“当年不是一起学的吗?你都忘光了?”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许云朝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我那会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不是走神睡觉就是逃课……”
“你还好意思说?乐师都不知被你气走几次!”
“可我是真对那玩意没兴趣嘛……强扭的瓜不甜呀……”
许云朝瘪嘴,一脸幽怨,“这都陈年旧事了,怎么还拿出来训我。”
见着她阿姐似乎还要说些什么的样子,许云朝赶忙换了话题,转移注意力,“诶阿姐你看看轮谁弹琴了?”
倒也是巧,她这边话音才落,湖面上就响起了一阵比先前热烈得多的掌声,欢呼声也翻了一倍。
看来是有风云人物要出场啊。
天生好热闹的许云朝顿时就来了兴趣,转身朝众人目光汇集处望去,眯着眼想看得更清楚些。
春风掠过九泽湖,波光粼粼的湖面泛起圈圈涟漪,不知哪来的鸟儿俯冲飞来,却在即将落水之时,轻挥羽翅,在水面一点,复又飞走了。
而那琴前的人端着一副无谓世俗眼光的清高姿态,凤眸微垂,眼底映着三分清明。骨节分明的双手微微抬起,轻轻搭在了琴弦上,似是在思索要弹奏哪一首曲子。
这般宁静如画中人的姿态,不是季瑞霄又是谁?
芳心客难得露脸,见过的和没见过的无一不发出了低低轻叹。
“这便是行踪不定的宁王次子季瑞霄么?真是好俊俏好气派!”
“他怎的会在京都?还出现在这儿。”
“嗨,季小王爷前些日子不是才与许家二姑娘成亲么?想来是新婚燕尔,正难舍难分,就没走呗。”
“举手抬足高调雅致,为人却是低调谦和,又如此重情,不愧是‘芳心客’。”
“许家二姑娘好福气啊。”
一字不落全听见的许云朝:“……”
她用尽这辈子的努力才勉强绷住了神情,强忍着没翻个白眼过去。
故作姿态,矫揉做作。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许云朝偷偷腹诽到。
长得好看是没错,她也曾认为很舒适很养眼,可相处过后,她已然被怼的不剩一丁点旖旎心思了。
眼里是季瑞霄那赛天仙的模样,耳边却是他那犯贱语录。许云朝可谓是心情复杂到极点了。
旁人逐渐噤了声,留出安静气氛,等着人弹琴,给足了面子。
大家都抱着各式各样的心思期待着季瑞霄的琴声,只有许云朝一个人在心底里拼尽力气大喊着——
他!好!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