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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足足有九个人的“反波特联盟”在一个滴水成冰的早晨成立时,可怜的哈利根本不知道他将遭遇什么。
他还在为圣诞作业发愁,苦恼如何编出特里劳妮教授喜欢的预言,而“反波特联盟”却已经在加紧练习可以用于偷袭的咒语了。
这期间当然是艾德里安·普赛担任教学任务,尽管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他都不能算作一个好老师。
就好比高中时候问学霸一道物理题,学霸只会带着理所当然的意味,告诉菲伊“这样,这样,然后那样……然后答案就出来了”,却从来没办法把自己的思路讲清楚。
他理解咒语的原理,却很难像弗立维教授那样,用精准简练的语言表述出来。在练习缴械咒、飞来咒等咒语时,他是个很好的陪练;但当特训进行到如何使用无声咒时,他只能做一个无情的朗读机器——
“别念了好吗,”德拉科不耐烦地戳着课本,“我们都长了眼睛!”
“这里写:‘只有在熟练掌握一个咒语时,才有可能施展它的无声咒。初学者的成功率相当低……’这我自己能看到,好吗?”
艾德里安愁眉苦脸地又翻了一页。“是的,是的,你能看到。那么后面是‘关键在于集中注意力’。”
“然后呢?”德拉科问。
艾德里安沉吟片刻。“就是集中注意力,努力想你要用的咒语……没了。”
“哦,是啊,”德拉科说,“我太傻了,我看不懂这个‘集中注意力’……动动脑袋瓜就能把救世主的头发变没,真是太简单了……”
他百无聊赖地把桌子踢开,踢踢踏踏从空教室穿过,把桌椅都碰得东倒西歪。在离开教室的最后一刻,他朝艾德里安摊手。
“完全是浪费时间。”
咣地一声,门被重重摔上。菲伊惊得一跳。克拉布和高尔对视一眼,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
还没等她缓过来,又是“咚”地一下,一本米兰达·戈沙克著《标准咒语(五)》被扔到她面前,艾德里安散漫地一跳,坐上菲伊对面的桌子。
他苦哈哈地笑着,另一只手往背后一捞,抓住了一个巫师袍的兜帽。兜帽连在卡修斯的身上——他正准备冲出去找马尔福理论。
“别去了,卡修。”他又转向菲伊,“我早说了,我哪里敢教他啊。”
“反波特联盟”的特训,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画上了句号。菲伊实在不知道怎么调停这种人际矛盾,因为在她看来,整件事十成十是德拉科背锅。
但她又不能按着德拉科的头,让他道歉!
一想到艾德里安牺牲美好假期、耐着性子给一群孩子讲《标准咒语》,只是为了帮她,菲伊的良心就隐隐作痛。她很快又开始内耗,以一种卢娜完全不能理解的方式。
“你在嘟囔什么?”卢娜好奇地凑过去。
“接下来该怎么做。”菲伊在空教室里踱来踱去,“怎么样促进团结友爱。”
“既然大家都是在帮我忙,那我就有责任有义务调和团体氛围,增进人际感情交流,从而提高效率……”
卢娜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菲伊很快败下阵来。
“好吧。我在想,怎么样向艾德里安表达,他其实讲得很好,一切都是德拉科的问题。”
“比如先找弗雷德和乔治,问问无声咒到底怎么回事,然后学会了再展示给普赛看。你知道的,我直接这么和他说,就太苍白无力了……”
“可他就是讲得很烂。”卢娜认真道,“他人很好,但讲得确实不好。马尔福说得对,是在浪费时间。你也觉得,对吧?”
菲伊停下了。她痛苦地扶住额头。
“我——但是,但是……卢娜,我不能这么说啊。”
“为什么不能?你怎么想,就怎么说。这样大家知道的都是最真实的你了。”卢娜伸了个懒腰,“喜不喜欢你是他们自己的事。”
哦……真实。
几乎是刚刚在脑子里冒出了这个词,菲伊就立刻在心里否决了卢娜的提议,好像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冬日苍白的阳光从窗口爬进来,孱弱无力。但卢娜的飞艇李耳坠,黄油啤酒瓶塞项链,以及向日葵图样的彩色毛衣,都在暗处显得异常鲜艳。
真好,她想。这种鲜活的、特立独行的美感。
但下一秒,这一感慨又带给菲伊微微的刺痛。
有那么一种错觉,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当她还在其他人的保护下,不必自己为生活苦苦挣扎时,她也是这种脾气。
真挚、直爽的,不在乎他人眼光。
不必迎合,不必讨好,不必过度解读他人脸色,不必小心翼翼地去揣度他人心思。
从本质上讲,每个孩子都是暴君。菲伊又模糊地想到。
因为他们永远说一不二,永远以自我为中心。喜怒哀乐都叫嚣着,要求第一时间被人关注。
只有在一次次被否认后,才学会了看看这个世界除了自己的部分。
有那么多人渴望强大,回过头来,只是希望自己不必屈居人下,只是希望能得到关怀甚至骄纵……
但那些长大后终于让自己成为“暴君”的人,纵使再任性骄横,也不可能回到孩子了。
他们的眼光里淬了太多混乱的欲望,仿佛水晶球中丑陋的杂质。光线透过,被扭曲、被折射,世界在他们眼里变形。
于是情感的表达变成了迁怒,纯真的需求变成了贪欲,信任和爱变成了谋算猜忌……
菲伊收回目光,又落到卢娜干净的笑容上。
她刚刚伸完懒腰,银白色的发丝东一绺西一挂,自然地堆在肩头。她的眼睛和睫毛像艺术品,上面有什么东西闪闪发光——那是打呵欠挤出的泪花。
平心而论,卢娜的眉毛又细又浅,眼距也宽,总显得她要么一副吃惊神情,要么飘忽地神游天外。但这什么也不能算——在卢娜的气质美化下,这些小缺陷根本算不上缺陷。
在菲伊意识到之前,她已经傻乎乎地出声了:
“为什么你这么好?”
“什么?”
“噢……我不知道。可能你看得比较仔细吧。”卢娜浑然不在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