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丢人了。
菲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信纸,抹着泪花低头准备开溜,没走几步,就看到一双熟悉的方头皮鞋。
是斯内普。
“我说句话的工夫,你就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这位就是菲伊吗?发生什么事了,罗夫?”斯内普身后,另一个声音说道。
“我不知道,爷爷。”那个男孩说。“我看到那里有个家养小精灵在惩罚自己,想阻止它,刚好捡到了被风吹走的信纸。我发现的时候她就在哭了。”
斯内普以惊人的敏锐理出了事情的部分经过。
“不要告诉我,”他怀疑地说,“我们烂好心的菲伊小姐,看到家养小精灵惩罚自己,用有伤的左手,替家养小精灵挡了一下?告诉我,是不是?”
“我没事。”菲伊用袖子擦干净脸,嘴硬地说。“有空在这里还原事情经过,为什么你不去阻止一下那个小精灵呢?”
他们两个四目相对,互相看了一会儿,从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恼怒的光。罗夫和他的爷爷尴尬地站在一边。琼斯已经停下打自己了,大概是打够了次数。
考虑到旁边还有其他人,斯内普率先败下阵来,冷着脸转向一边的爷孙俩。菲伊知道这是停战信号了,于是把信纸折叠好塞进兜里,匆匆把头发和衣物打理成相对体面的样子。
“您见笑了,斯卡曼德先生。这位就是邓布利多向您提到过的,霍格沃茨的学生菲伊。如您所见……”
斯内普可疑地停顿了一下。
“如您所见,按照邓布利多校长的指示,菲伊目前作为我的养女,暂时由我照看她的发作情况。”
菲伊本来可以怼一两句斯内普的,但震惊让她甚至忘记了疼痛。
斯卡曼德……斯卡曼德?纽特·斯卡曼德哎!
她看东西还有点模糊,不过并不影响她从眼前人身上,看出纽特年轻时的样子。他栗色的卷发并没有掺杂任何白发的痕迹,只是面部多了一些皱纹,眼角温和地顺着皱纹垂下来。
“上午好,斯卡曼德先生!”菲伊身残志坚,再度单手从衣袋里摸索出自动蘸水羽毛笔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请原谅我的冒犯,我实在手边没有其他纸张了——可以请您为我签个名吗?”
“我特别喜欢您的著作《神奇动物在哪里》!我要寄信的这位朋友更喜欢,几乎都能把它背下来了。”她紧张地补充。
纽特·斯卡曼德本人看起来比菲伊还局促。
“啊?哦,好的,好的没问题……这样可以吗?”
“我想你们刚刚已经认识了……这是罗夫·斯卡曼德,我的孙子。罗夫,这是菲伊·斯内普,你将来在霍格沃茨的同学。哦,他九月份就要入学了。”
这么说,罗夫·斯卡曼德,原来比卢娜还要小一级?怪不得他没怎么在原著中出现。一想到按照原著,这个小伙子未来会成为卢娜的丈夫,菲伊就好像被人抓着头皮拎起来般,来了精神。
和纽特一脉相承的栗色卷发和雀斑,黑乎乎亮晶晶的眼睛,还有比纽特更低一点的颧骨、更圆润一点的脸颊。稍微瘦些,身形倒是很匀称,比菲伊高半个头。也就是说,和卢娜差不多高。鉴于男孩子这个年龄段比女孩子长得慢,这个身高也很可观了。
想阻止家养小精灵自我惩罚,挺有爱心;今天整体表现也还不错。但菲伊歪着头打量一番,总觉得罗夫像一只随时能在卢娜面前跳舞的天堂鸟,或者是一只随时能开始嘎嘎大叫的渡鸦。
罗夫被她看得发毛,紧张地转向菲伊垂下的左手。“你的手……你的手还好吗?”
说实话,不太好。这么半天,菲伊整个左半边身子都没动过。手腕处的疼痛逐渐变得麻木;一同麻木掉的,还有左手的感觉。
“……暂时动不了了,但没多大事。斯卡曼德先生是作为展览方来的吗?也许我们可以往您的摊位走走……”
“——哦,不用担心。她当然没事。”斯内普慢悠悠地说。
“别的不行,论起逞强,这位菲伊小姐可是一把好手。顺便,斯卡曼德先生本次不是展览方,他们恰好在这附近进行神奇生物分布的考察。”
“走这边,可以先到主办方分配给我的位置喝点东西。我希望冰镇柠檬水能治好菲伊小姐嘴硬的毛病。”
四个人往前走着,纽特不安地咳嗽了两声。他和罗夫对视一眼,明智地选择暂时闭上了嘴。
三叉路口有个大大的路牌,上面银光闪闪的字体写着“A区:草药魔药区;B区:神奇生物区;C区:魔法器材区”,分别指向柏树分隔出的三条路。牌子最下面还有一行会变色的炫彩小字:“本次活动由古灵阁倾情赞助”。
有许多古灵阁的妖精臭着脸站在路口,语调平平地问每一个路过者“您需要带路吗?”然后,再生怕别人回答“需要”似的,快速补上一句“本次博览会路标清晰,祝您参展愉快”。
斯内普领着路左转走向A区。有一股暖流在他大步向前时突然击中菲伊的手腕,疼痛明显减轻。菲伊快步跟上,看到了斯教还没来得及收起的魔杖尖尖。
两个人若无其事地各自转头看路边。
路边已经有不少参展摊位张罗起来了,菲伊确信自己看到了白花花的死人椎骨、漂浮在淡黄色液体里的巨大眼珠子、玻璃箱里密密麻麻的幽灵蜘蛛,等等。
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正在摘除“A-13”摊位的牌子,这东西被负隅顽抗的摊主用某种法术死死粘在了旁边的树干上。摊子周围聚集了很多围观的巫师,工作人员焦头烂额地扯起明黄色烟雾状的警戒线。
“Watch out , young lady!”菲伊路过时,工作人员中的一个满脸疲态地对她大喊。“这家伙拒绝把自己的毒触手关进笼子里!”
博览会里当然不止欧洲巫师界的来客。拐角有几个埃及装扮的人在兜售沙漠里的某种药材,还有尼罗河绿洲产出的莎草纸。他们竖起了英文的告示牌,上面鼓吹莎草纸上写下的咒语能保存千年效力。
“假的。”斯内普在菲伊凑近看广告牌时,说。
“为什么?”
“首先,莎草纸只能在埃及千年不腐。他们如果不施保鲜咒语,三天后,佛罗里达大沼泽的霉菌会让他们血本无归。其次,你听说过任何一本英文《魔咒大全》打人吗?”
喔,这是个神奇的现象。菲伊的好奇心被引燃,短暂忘记了冷战。
“没有,教授。为什么写下来的咒语不具有效力呢?”
她紧跟在斯内普右手边,等待答案。然而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看到斯内普勾了勾嘴角。他标志性的、懒洋洋的声音在斜上方响起。
“显而易见。我相信你能自己找到答案。”
嘿!这不是吊人胃口吗!
菲伊气恼地看着斯内普远去的背影。他每一根头发丝儿都洋溢着捉弄成功的小人得志。
“你知道为什么吗,罗夫?”
可怜的小男孩拧起了眉毛。“我不知道……你知道吗,爷爷?”
“也许我知道……”纽特·斯卡曼德耸耸肩,笑笑。
“但斯内普先生似乎不想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