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缺乏睡眠,困意给予菲伊迎头痛击。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靠在卢娜身上睡着了,直到后半夜礼堂再次爆发震耳欲聋的欢呼和掌声,菲伊才勉强恢复了一点意识。
“怎么了?怎么了?”
卢娜凉凉的手乱七八糟地去捂她眼睛。“你继续睡。麦格教授刚从外面回来,说今年考试取消了。”
但是这动静着实震天撼地,菲伊迷糊地直起身子。彩色的睡衣汇成浪潮,谈话声和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杯子里热牛奶早就凉了,菲伊抿了一口,想起来这是加了橙汁和葡萄汁的又一杯卢娜特调。
口感勉强过关,卖相一塌糊涂。牛奶遇酸蛋白质析出,杯子里上层清汤寡水,下层全是脏兮兮的絮状物质。
教师席上还是没有斯内普的身影。
揣着的离奇想法逐渐冷却,《预言家日报》还放在桌上。菲伊像酒醒了一样,看着报纸觉得可笑。她拿了一块橙子,慢吞吞小口吃着,热闹气氛中,不切实际的梦完全清醒。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怎么可能。她怎么能——怎么能做斯内普收养她、她从此吃穿不愁的梦呢?天底下S.S.首字母的人多了去了,F开头名字的人也数不胜数,她怎么敢幻想是自己呢?
空了的果盘很快又被无形地填满,厨房里勤劳的家养小精灵把苹果切成了精致的薄片。菲伊无所事事咬着苹果,看卢娜摆弄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整蛊道具,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卢娜你有见我的鼻涕虫吗?小红小黄小蓝小绿?”它们挺喜欢苹果的。
卢娜小小地“哦”了一声,瞪大了眼睛。
“它们一定是死了!万圣节后我一直随身带着,但我被石化后,没有人照顾它们!”
菲伊的心碎了。看起来她甚至不需要问盒子去哪里了,因为霍格沃茨勤劳的小精灵如果发现几只正在腐烂的鼻涕虫尸体,一定会连盒子一起扔得远远的。
在蟾蜍合唱团最后一次登台表演,唱出结束曲后,墙上的挂钟指向了早上七点。宴会结束了。
玩疯了的学生们陆陆续续散场回去睡觉,菲伊自然是最先奔赴床边的那批。可她还没走出礼堂,就被麦格教授叫住了。
“菲伊?菲伊!”
“怎么了,教授?”
麦格教授穿着一件简单的墨绿色睡裙,这让她的笑容都变得柔和了。
“在回宿舍之前,去一趟魔药办公室吧。斯内普教授有事情找你。如果里面没人,就稍微等一会儿。”
……
菲伊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是感觉,离斯内普办公室越近,她心跳就越快,快到几乎不能呼吸。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熬夜、兴奋等因素造成的交感神经兴奋。
菲伊知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可不切实际的想法,会像跑火车一样或者跳山羊一样,在脑海里来来去去。
办公室里果然没人,她关禁闭常坐的桌椅还放在墙角,于是菲伊就趴在上面,眨着眼睛到处乱看。随意动别人东西不太好,但看到某个东西时,好奇心击败了菲伊的道德感。
斯内普的小白鼠还在角落里,吱吱乱叫着,不得安分。和上次相比,只是多出来了几个小笼,斯内普在每个笼子上做了标记。
“第八十七,第八十八……”菲伊低声念着笼子上潦草的标签。看样子,斯内普还在试验某种药剂。十月份她上一次关禁闭时,标签已经到第八十五了,如今几个月过去,鼠笼上还是八十八。
这么说来,要么斯内普的研究进度趋于停滞,要么他半年来忙得不可开交。
编号不算什么,菲伊更好奇的,其实是研究内容。
鼠笼只有一个简单的门闩,菲伊很容易就打开笼门,抓出小鼠,一只一只观察。斯内普当时把魔药涂在了小鼠腹部,于是菲伊也着重观察这里。
这么一看,还真让菲伊发现了一点端倪。
每个笼里的小鼠,腹部的短绒毛状态不同。有的和普通小鼠没什么两样;有的茂密而短粗,摸上去甚至有点扎手;有的则又细又长,极其古怪,比小鼠背上的毛还长。
这是在做什么?生发剂吗?
菲伊站起身,偷偷打开斯内普存放药剂的柜子。第1号到第88号都在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菲伊顺着看下去,突然发现了一个彩色的小瓶子,包装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另一边被斯内普贴了一张标签,写着“NO.0”。
“波什么洗发水……波,波什么——”
突然间菲伊茅塞顿开,灵光一闪,从头到脚都通畅了。
斯教时而油腻时而顺滑,变幻莫测的发质……锲而不舍做了八十多次的魔药……让菲伊处理的药材首乌……
好励志!斯教不喜欢洗头的原因竟是这个!原来他拒绝使用波特牌洗发水,立志要研发一款斯内普牌洗发水!还勇敢地拿自己做尝试!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波特牌洗发水。”菲伊即答。
她回答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连忙回头,发现办公室门打开了,斯内普和邓布利多正站在门口。只不过,斯内普没有穿睡衣,而是整整齐齐穿着百年不变的大黑袍子。
他的脸比袍子还黑。
“放下!谁允许你私自翻动教授的东西的!”
经验之谈,这种情况下不要嘴硬,应该老老实实认罪。菲伊嗫嚅着低下头站好:
“我的错,教授。我只是一时好奇……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斯内普朝角落里抬了抬下巴,示意菲伊坐过去。他今天状态还好的头发从颊侧滑落,露出淡淡的黑眼圈。
通常情况下,他令人闻风丧胆的坏脾气,一成不变的黑袍,以及永远厚厚盖住脸侧的头发吸引了人们的所有注意。于是,大多数人不会注意到,1992年的斯内普,只有三十二岁——只比神采奕奕的吉德罗·洛哈特大了四岁。
这时候斯内普的脸上,还没有太多生活重压的痕迹。只是,失去莉莉的悲痛十余年来日复一日折磨着他,平添一些不属于这个年龄段的憔悴和沧桑。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当他和邓布利多站在一起,他身上还会因对比而显现出一丝丝青年人的活力,就像石蒜科植物休眠球根上,灰扑扑的芽尖。
菲伊的脑袋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一句话:“斯教暴躁,然实在美丽。”
菲伊呆呆在椅子上坐好,不明白他们找她做什么。斯内普还在门后站着,手里似乎提了什么东西,脸色阴沉。
“我拒绝。”斯内普说。
拒绝?拒绝什么?
“你一路上说了四遍了,西弗勒斯。”邓布利多打开一罐甘草棒,用满不在乎的语调回应。随后他挤进门,递给菲伊一根甘草棒,留斯内普仍站在门口。
“玩得怎么样?”
“您是说刚刚的宴会吗,教授?非常开心。”
“那就好。经历这么多事情,总该好好放松放松,不是吗?如果是我,我立刻回家倒头就睡——但在我们都睡着之前,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邓布利多调皮地眨眨眼。
“西弗勒斯,该你说了。”
斯内普的方向传来一声短促而粗犷的大叫。
菲伊瞪大了眼睛。虽然隐约猜到斯内普到底在抗拒什么,但以这种声音大叫出声的反抗,对她来说还是有点太超前了。她从邓布利多旁边探出脑袋,刚好和斯内普的眼神对上。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斯内普咬着牙说,“不是我。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