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意味着什么呢?
秦长裴扫视四周。
他当时去到这个房间时给自己拟定的目的是为了看林致溪有没有私自带走什么,而今一眼看过去,他便知道什么也没少,也什么都没多。
这意味着林致溪根本没有把这里当初自己的房间。
摆设和家具的位置没有动过,喜欢的东西也没有添置,好似这个人从住进来的第一天起,就明白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那个战战兢兢的影子终于离开了秦家的土壤,可倘若真的只是影子,他又为何给出追随的视线?
秦长裴站在那个房间三四分钟,走时轻轻关上了门,那条“我已经搬走了”的消息静静地躺在他的手机里。
林致溪顺了他的意,主动走人,再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可真的能造成什么威胁吗?
秦长裴早早地跟秦横城在生意场上来往了,他的心机和手段都不浅,区区几个跳脚的高层,想拿林致溪做文章来攻击他未免异想天开了些,何况秦横城没给林望舒名分,这个所谓秦家继子的身份也名不正言不顺的,任那些人折腾又能搅起什么风浪呢。
然而他当时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危机感,骨子里的多疑令他想要追根究底,但隔在真相前的一道道山一片片雾阻止了他,他在某个事实前一再徘徊,最后止步于此,转身离去,让未能面世的情愫成了永久的密语。
后来的重逢是在意料之外的,他那日不过去面见一位顾客,却在酒店的门口与林致溪相见了。他看到林致溪和别人牵着手,牵手的对象是青颂转型后正面对上的松原总裁,他和宋却舟见过不少面,却从未见过宋却舟穿那样的衣服。秦长裴的眼神很毒,一扫过去面料和版型,便能得知那不是什么名牌,可穿在两个人的身上那么合适那么般配。
秦长裴打量着许久没见的人,他能看出林致溪脸上的笑容是发自真心的,可是身影还是记忆里的身影,还是一如经年的单薄。
那些幸福没有让这个人的气色有多好转,秦长裴想。
后来的步步策划种种算计,他毁掉了林致溪离开秦家后得到的幸福,这也是报复吗?他问自己。
这当然是报复。他回答自己。
命运捉弄,因缘巧合,他十年前打定主意想要林致溪付出惨痛的代价,八年来林致溪始终不肯真正地求他一次,没想到分别的两年后,林致溪却在他面前真正低下了头颅。
他应该趾高气扬,这样才符合他的心境。
而不是欲言又止,将那句不要出现在他面前的话吞回去。
那些字句始终压抑在秦长裴的唇齿间,没吐露,也没咽回。
上一次这么说,林致溪拎着行李离开了秦家,这一次说出口了不知道又会是怎样的别离。他压住了那句话,就像压住一个告别的契机,他看着林致溪鞠了一躬后转身走出办公室的背影,他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看林致溪的背影了,从前在秦家,他让林致溪端着茶水走出去,微微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这么一道背影。
可从没有一次背影,让他如此时此刻觉得心脏被停滞了。
瘦了,他想。
怎么会这么瘦,明明穿着厚实的衣服,瞧上去却比一片结晶的雪花还要薄,像是一不留神,林致溪就会彻底消融在人世间。
似是生命力也被抽尽了,剩下一段快要成灰的朽枝,秦长裴不知道自己的这种联想力从何而来,如此荒谬,如此疯狂,他的心里也慢慢地涨起酸楚的潮水,流淌进他的四肢百骸。
心脏钝钝的,他还不知道这是心痛的滋味,他没有尝过,只是本能地感知到,他一定失去过什么,有什么曾经、或是未来要永远在他的生命里消失了。
可是是什么呢?
林致溪将办公室的门带上的一刹那,秦长裴还是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