淤青抹了药是要揉散的,可林致溪抹的手法明显不地道,效果肯定也大打折扣。
弄成这样还觉得没关系想混过去,他简直想敲开林致溪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浆糊了。
宋却舟就不明白了,他花两年的时间教会林致溪痛要说病要说难受要说,千万不要忍着,一次决裂,这人就又被打回原形,变得束手束脚。
说不清他心底的怒意是否源于恨铁不成钢,宋却舟低声说“等我一下”后便站起去拿了医药箱。
觉察到他是真的有些许动怒了,林致溪没敢多说话。
宋却舟回来得很快,他给人重新抹了药,手掌覆上那片可怖的淤青时,他咬牙,说道:“我可能会有些用力,痛了要说。”
林致溪乖乖地点点头。
宋却舟开始推抹淤青,虽说他有意收着力,可怎么想这也是很痛的,他能明显感受到掌下手臂在发抖,但偏偏这个人面上一句话也不说。
到底在忍什么呢?
宋却舟眼中阴沉愈盛,手却是一点没敢加气力。
因为觉得亏欠了他?
所以觉得没有脸面再向他讨要爱意?
宋却舟的视线落到那截小臂上,林致溪很瘦,浑身也没几两肉,他曾经花费了很多心思才把人养胖一点,菜专挑有营养的做,水果零食慢慢地加、慢慢地喂,可他想起和林致溪见的最后一面——在他们分别的第七天,只是分别了七天,林致溪就好像瘦了很多斤,仿佛把这两年的幸福全数还了回去。
那时他在想什么,在想林致溪的绝情和背叛吗?
那时他是在怨怼与仇恨吗?
然而为什么他把这个人的身形记得那么清楚?
以至于那些消瘦和憔悴都映在他的眼底,泛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记起第一次见到林致溪的场景,那条没有人烟的公路上。
刚下过雨的秋末,黏湿的落叶紧贴着小水坑,很冷,他被人抱在怀里,抱他的人或许比他还要冷,因为那些压抑不了的战栗被他感知到了。
但那个人还是固执地抱住他,把他裹进羽绒服里。
他知道那双手臂并不粗犷,甚至可以说是瘦弱,可也是这么一双手,拖着他、将他留在了人间。
宋却舟莫名其妙地泄了气,他把袖子慢慢放下来,理好医药箱,现在还不到饭点,他拆了盒枣泥糕,让林致溪先垫一垫。
等林致溪吃了一块,宋却舟才开始发问:“怎么睡在沙发上?”
“原来只是想小睡一下的,就没回卧室。”林致溪低下眼。
宋却舟瞥他一眼,就晓得他是在胡说八道。
他大概也能猜出林致溪不回房间的想法,估摸着是怕这身味道沾到床被上。
以前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这人也有不少诸如此类的念头,例如想养几盆花又怕占了阳台的地翻来覆去地纠结选哪一盆,例如想在书房铺那种飞行棋的毯子又怕他不喜欢都没敢直说。
种种顾忌,哪里像这个家的主人,只像个懂礼貌的住客。
彼时宋却舟恨其不争,硬生生地把他这些不需要的得体和礼节掰碎扔掉,潜移默化地让林致溪觉得自己是拥有这间公寓的支配权的。
就像现在,睡在主卧床被染味道了又怎么样,洗过或是换掉不就好了。
怎么就这么生分。
但他此刻也不说什么,说不了。
他怕说出口的是质问。
于是只好把剩下的枣泥糕装进保鲜密封盒里。
林致溪吃了两块就差不多了,吃多了等会晚饭会撑。
宋却舟去厨房煲汤,配料是精心试过的,味鲜健康。
他把处理好的排骨放进炖锅里,加盐和油,山药和藕是一小时后才放的。
这道排骨莲藕山药煲汤是林致溪很爱吃的一道菜,营养足,他便常做,冰箱时更是时刻备着材料。
宋却舟原先是没有做这道汤的打算的,可不知怎的他想到那截瘦削的手臂,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下意识就做了排骨汤,等静下心来,发觉为时已晚,食材都进锅了。
他只好扭头看窗外,一个劲儿地和自己生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