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沉默,石明泽李昊云二人扭过头去,都没有说话,二人红红的耳垂,无声说明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若是有地缝,石明泽恨不得立刻钻进去,就可以避免这尴尬的气氛了。
石明泽轻咳一声,打破了沉默,“我告诉文闲恢复通信了啊!”
李昊云轻声应答同意。
权永宁的车同样在车流里,进退不能,他打着电话,“喂!老板啊!我们已经尽量赶路了,你也知道,这节假日路上全是人。”
“这高速底道一样堵,你看今天我们在国道已经堵了五个小时了。小庄,这五个小时我们开了多远?”
“也就六公里。”
“你看,路太堵,我们也没有办法。嗯,嗯,行我们知道了,我们尽量,祝老板节日快乐哈。”
权永宁挂断电话。
凌庄一米七几的身体,缩在车内,抱着方向盘,委屈道,“师傅……”
“没事,我们不着急,一切以安全为主。”
“……我饿了。”
三个字让权永宁的絮叨咽了回去,他扭过头看着眨巴着眼睛的凌庄,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更别提天天从事体力工作的他们。
权永宁无奈的叹了口气,“冰箱里我记得还有速冻水饺,我现在去煮。”
“师傅,我想吃烧鸡。”
凌庄口中的烧鸡是附近村子里的老乡,趁着十一道路拥堵,开着自己的电三轮车,带着家里做的烧鸡,到拥堵的路段叫卖,赚点外快。
权永宁听着车外的喇叭声,咬咬牙道,“买,你在车上等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直奔老乡的三轮车。
凌庄如愿的吃到了烧鸡,他大快朵颐,左手啃着鸡腿,右手吃着师傅煮好的饺子,开心得眼睛眯成缝。烧鸡只是很普通的烧鸡,谈不上星级酒店的水平,凌庄却觉得烧鸡美味极了。
他看着旁边停下的货车,上面印有快速物流四字,车厢左下角还有联系电话,“师傅,为什么我们不加一个车队啊?”自从他跟着权永宁学开车后,他发现师傅向来都是独自接单,不像是其他司机不背靠物流公司,也没有车队。
他后来听说师傅曾经加入过车队,也在物流公司干过,最后都退出了,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听到权永宁提起过。
权永宁没有说话,他咕嘟嘟将手中的可乐喝完,罐子捏扁扔在身后。
“小庄,你要记得干我们这一行要做到扪心无愧。”他看着旁边开动货车上的车厢,思索着什么,最后只说出,“开车了。”
……
前面的交通拥堵问题被解决,后面的车流也恢复畅通。
石明泽透过车窗,一阵风吹过,麦田随着风掀起了波澜,好似一滴水滴进湖里,弧形的波纹是那么的优美。那一刻,书本里提到过的风吹麦浪,在他的眼里变得具象化。
若是哪天放弃了在城市里的打拼,回到田园,也算是一个好的选择。与土地为伴,乘日月星辰,让时间慢下来。
『关于权永宁的最新资料已经发过去了。』文闲的声音从车载广播传来。
石明泽查阅手机里传来关于权永宁最新的资料,一脸诧异,感叹道,“没想到权永宁是这样的人。”
明明身材黑瘦,其貌不扬,总是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样子,却做了最有血性的事情。
刚加入车队不久,年轻的权永宁,一腔热血,认为钱这个东西,是他努力的越多,赚到的越多,付出总会得到回报,他信奉着母亲讲给他的道理,昧着良心的钱不能赚也不能花。
车队的领导会指定车队内的所有人去固定的加油站加油,一开始权永宁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想着车队老板可能和加油站有合作,便乖顺的听从,反正油都一样,在哪里不是加油,在这个加油站加油老板还给补贴,何乐而不为。
后来他从车队里的其他人口中得知,这个加油站卖的其实是黑心油,这里的黑心油,指得不是油的质量不好,相反其品质与市面上大车加的柴油并无差异,这个油黑心就黑心在是油耗子偷来的油。
与其说他们车队加的是黑心油,不如说加的是其他大车司机的血泪。
他不知从何开始,自己的身份竟从被剥削者转化为剥削者,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更不愿意成为像车队里其他人一样,为了自己的利益,三缄其口,自己捂住自己的耳朵与眼睛,理所当然的享受着这些。正义驱使下他与领导大吵一架,不欢而散。事后,他举报了车队,也举报了这所加油站。
举报的那夜,他在昏暗的路灯下,被麻袋套住头,拳头砸在了他的身上,啤酒瓶在他身上碎裂,好几天都没下来床,现在的背部还有一条巴掌长的伤疤。等他下了床,一瘸一拐,他发现加油站还在开着,而车队早已换了名字。
等后来,国家严厉打击,加油站黄了,车队也散了,他又重新开上了车。
这一回,他学乖了,家人的眼泪,妻子的担忧,这个世界不需要愚蠢的正义感,他开始遵守着行业的规则,让自己变得圆滑,过了几年,他加入了一个物流公司。
虽然没有自己单干时赚得多,还要付信息费,但是事少省心,接单稳定,那一年,女儿升上了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