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沈廷钧。”他把声音压低了些:“你直说吧,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我把你罢免了是让你好好反省自己的错误,你倒好,反过来让我配合你的工作?你都被免职了,现在还能有什么工作,和你那帮兵痞狐朋狗友们消停一会儿成不成?”
“对我有些基本的信任,行么。”
沈夜北也有些不耐烦了。这些年他某种程度上和柳余缺已是“渐行渐远”,可每次被柳余缺质疑时,总归还是忍不住会难过;然而冷静惯了,他早已意识不到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我不会让你做为难的事,放心吧。”
柳余缺像个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的女友一样,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不够。沈廷钧,你知道我这些年来为什么越来越……看不透你。就是因为你每次都是这样讳莫如深,我完全看不懂你现在的想法和你要做的事了!”
电话那头,沈夜北笑了起来。
“看不懂是因为,你是个小可爱。”
显然,沈夜北已经耗尽他最后一点聊胜于无的情商和耐心,才没把“白痴”/“蠢货”/“废物”这仨万能友好词汇用在柳余缺身上了。柳余缺也听出了他这抽象称呼背后的阴阳怪气,在电话这头尴尬的张了张嘴:
“……不说就不说,生什么气啊。”
电话被毫无预兆的挂断了。
“这小王八蛋!”
意识到自己是被对方在激怒之下给冷暴力了的柳大总统,非常不愿自我反省的骂了一句。下一秒他就把这不愉快忘到了九霄云外,转头开心的问一旁一脸活人微死的疲惫打工人秘书:“话说,今天中午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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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兵很少见沈夜北这么生气。
沈夜北是个脾气很坏却又坏得很稳定的人。换言之,他几乎从来不会用大吼大叫的方式来宣泄心中怒火——有什么仇,基本都是直接动手解决;可就在刚刚,他“啪”的一声把电话给挂断之后,竟抬手重重的捶在了桌面上,本就苍白的脸色也气得直接白成了纸。
怎么了这是。
秦兵听不见电话那头柳余缺说了什么,但沈夜北此时此刻的脸色和表情足以说明一切。抬头看了眼站在门边上礼节性尬笑的秦兵,他揉了揉额头,随手翻开一本书:“……”
这架势,特别像家里养的猫出糗之后假装很忙的损德行,哈哈哈哈哈。
他以为秦兵会关心他,或者至少该问一句发生什么事了,结果她微微一笑,张口就是石破天惊的一句:
“柳余缺那个大号傻缺,不用费心跟他计较。要是还不解气,我帮你骂他?”
沈夜北发现,自己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哑口无言和哭笑不得,每每总会献给秦兵。再次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他有些无奈、却也有些释然的看向不远处把自己当孩子哄的女子,因愤怒而凌厉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
“抱歉。”
秦兵愣了愣:“啊?”她显然没反应过来。
“吓到你了。”沈夜北轻轻摇了摇头,继而又像是自言自语:“刚才情绪有些失控,抱歉。”
话音刚落,他就觉两边脸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扯住,紧接着秦兵放大的笑脸就出现在他面前。她扯得很用力,用力到他都有些疼了,可刚抬起来的手下一秒就换了位置,轻轻放在了她的手臂上。
“不问我为什么生气?”
“为什么要问?”
“如果错的人不是柳汉韬,是我呢。”
“我不在乎,反正我会帮你骂他。”
握住她手臂的大手顿住。“为什么。”
最后这一句为什么,并不是疑问的语气。秦兵庆幸着他并非真的想知道答案,因为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个中原因。不理智的人是无法在他身边停留太久的,而她足够理智;可是现在她说出的这番连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如此护短,还能叫理智么。
她兀自尴尬着,沈夜北却笑了——当然,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秦兵见他终于被自己哄好了,也算松了老大一口气,忙不迭的追问:“那么,列强遗留问题……?”
在秦兵的知识体系里,要想不按照不平等条约履行,除了打仗就只能是通过外交谈判。可是现在的华夏联邦仍是一个落后贫穷的农业国,拿什么和那些武装到牙齿的列强谈判?难不成沈夜北会别出心裁想出个不一样的招数来么?
“你感兴趣?”
“那当然。”秦兵不假思索,随即又继续伪装成之前的神秘而谦逊的模样:“咳咳——公子心中可有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