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欢在心底里冷笑一声。他反应极快地故作疑惑道:“沈总理,敢问您所言‘野军’是什么,基地又是何物?”
想把新党和野军牵扯在一起?小子,你还太嫩了点儿!
沈夜北此前早已知高欢此人撒谎如吃饭,可他实在没想到,这货不但把撒谎当饭吃,并且脸都不带红一下的。
“是吗?原来高副总统对新党如此伟大创举竟毫不知情,倒是沈某唐突了。”
都是千年的狐狸,跟我玩儿什么聊斋?
话音未落,秘书长便抱来一堆文件往沈夜北座位前的桌面一放,开始拆包。高欢立刻就变了脸色,旋即大言不惭地笑了声:“哈哈,总理先生,鄙人这段时间一直在东南沿海考察经济工作,党内的事都是其他同仁在操持着,信息同步不及时也是有可能的。只不过……”
他瞄了台下柳余缺一眼,之后才慢悠悠的:“最近鄙人倒是听闻,坊间风传,西北督军马涉江纵容陕、甘二省民众种植*鸦*片牟取暴利……此事,不知总理将如何处置啊?”
马涉江,回鹘大族马氏新任族长,同时也是沈夜北在西北战争中的“盟友”之一。沈夜北官职高升后,马涉江就顺理成章地接管了当地军政事务,成了西北地区最大的军阀。之前野军贩*毒时他就曾“先查抄、后放纵、最后黑吃黑”,靠着收保护费,反而成了野军的保护伞。如今高欢特地提及此事,目的也很简单:
其一,把野军涉毒的锅全栽赃到马涉江头上,再进而把沈夜北牵扯进来。毕竟沈夜北对马涉江也算有知遇之恩,是后者的贵人;其二,趁机把被架在风口浪尖上的野军和新党给“抬下去”,避免其成为矛盾焦点;其三,借此警告沈夜北——
就算你拿住了野军的把柄又如何?放心,到了最后,锅都会扣在你头上!
“竟有这等事?”沈夜北好像很惊讶的样子。他转头问其他委员:“你们都知道吗?”
回答他的自然也是一片沉默。
于是,沈夜北神色严肃道:“若真有此事,国府自当彻查到底。多谢子澄兄提醒!”
子澄是高欢的表字。沈夜北如此亲切的称呼他“子澄兄”,反倒叫从一开始就咄咄逼人的高欢无所适从了。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咫尺间这个美丽却愚蠢的理想主义者,他也好说话的笑了一笑:“不客气,愚兄该做的。”
话音刚落,沈夜北的左手就按在了他肩膀上。他按得并不用力,可高欢脸上冷汗还是“唰”的流了下来:
他很清楚,按在自己肩膀上这只手只要稍稍动下指头,他的脑袋就可以和身体说永别了!
十万人里才有一个“异人”,而政界能被确认是“异人”的,迄今为止也只有眼前这个家伙。这个美丽愚蠢却危险的“疯子”稍稍低下头,附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好啊。那么今后,就有劳你了。”
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沈夜北便直起身子,回到主座上。高欢刚想松口气,就听对手再次来了句王炸:
“既然子澄兄还不了解情况,回去之后,就多了解了解。等子澄兄你了解透彻了,接下来全境范围内的土地改良就都由你全权负责,如何?”
“……”
高欢强压怒火。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勉强保持着礼貌的笑意,反唇相讥道:“沈总理,你是在命令我吗?我毕竟还是副总统,并不受你指挥。”
“哦?”沈夜北如梦方醒的抬手拍了下自己额头,像是被他点醒了似的:“唉,抱歉,我竟忘了此事。”
这他妈又演的哪出儿……!
“子澄兄教训的是,沈某又唐突了。”在众人万脸懵逼之间,他笑呵呵的,“借坡下驴”:“这事儿就不劳烦高副总统了,我来吧。”
——————————
会后。
所有委员都走了,除了柳余缺。沈夜北这厢还在整理文件,就听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桌案前三步之远。
“有话直说。”沈夜北头也不抬。
“你最近怎么了?”
柳余缺叹了口气。他进而感慨似的抬眼望天:“我好像,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整理文件的动作一顿。半晌死寂后,沈夜北才轻声道:“管好你自己,我的事和你无关。”
这叫什么狗屁话!柳余缺怒道:“沈廷钧,你他妈不能跟我说句实话吗?你今天到底为什么忽然间跟高欢他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到底什么意思?”
沈夜北终于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不合时宜的笑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柳余缺以为他会解释。可事实上,他再没说一个字,而是很安静地起身,拿起文件转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