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可救药的自由派,愚蠢的理想主义者。”
他冷笑了声:“还是个自以为很聪明的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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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高欢出门左转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的时候,提前出狱的张弘正正在国会厅里跟诸位朝廷大员们打口水仗、竭力阐释“立宪君主制”设计路线,而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的沈夜北已经坐上了南下的火车。
倒不是去修铁路——原本他是打算把基辅罗斯带回来的铁路建设经验用上的,可这种节骨眼儿上各地革命党已呈星火燎原之势,朝廷早就顾不上这种锦上添花似的奢侈事了。
摄政王既然把他派到南方,那就只有一个目的:镇压各地民/变。
因为之前在朝鲜当副总督、在西北跟布哈拉汗国开战的经历,沈夜北在南、北军方都极具威望,楚宁原本是一万个不放心把军权还给他的;可形势比人强,从几十年前列强叩关积累到今天的内部矛盾已经开了锅,就算沈夜北真是个反贼也得先拉出来当枪使了。
半天后,这位看起来很忠君爱国的“沈大人”坐在了松江复兴党东南总部的会客室里。只不过他对面的并非理事长柳余缺,而是看起来就稳如老狗的副理事长,高欢。
“柳先生公务繁忙,特由鄙人接待您,不周之处还望海涵。”
虽然没比柳余缺年长几岁,可高欢却老练得像个七老八十的政客。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不但语速控制得非常好、不快也不慢,而且语气也不卑不亢,官话正式得像西洋电视里的节目主持人。
可沈夜北并不会因此认为他是个古板正经的老实人,自然也不会因此而放松警惕。
虽说如此,场面话还是能说得过去的。一番索然无味的客套过后,高欢便直入主题:
“沈先生,相信你也看得出来,如今东南沿海各地军、政已基本脱离楚帝国朝廷掌控,我复兴党一统华夏指日可待。听闻您少年时曾有劫法场拯救柳理事长于屠刀之下的壮举,你我两方何不趁此机会齐头并进、共襄大业?”
对于高欢的直言不讳,沈夜北也只是微微一笑,既不随声附和,也没有贸然打断。等高欢说完了他才反问道:
“贵党眼下的诉求是什么?”
“很简单,”高欢后背离开椅背,身子稍稍往前倾,双手十指交叉,浓黑的眉毛下细长的眼睛有如鹰鹫:“我们在南方起事之际,希望先生能在北方的京都城——逼宫。”
逼宫!
对这个听起来幼稚透顶、操作起来却似乎又并非完全不可行的馊主意,沈夜北挑了挑眉,笑了:“贵党打算何时起事?”
“这个么,取决于您何时开始北方的行动。”高欢非常鸡贼地打了个哈哈:“当然,沈先生大可放心!革命成功之后,您就是开国功臣,柳先生如果做了第一位大总统,您就是第一位国务卿!”
沈夜北极为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寻常的信号:“这么说,贵党将来是要实行总统制,而非内阁制?”
高欢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哈哈,是啊。大洋国乃世界第一强国,它实行的就是总统制,我们当然要向优等生学习嘛!”
沈夜北莞尔:“是么?贵党没考虑过效仿基辅罗斯,实行元首制?”
高欢神色不变:“沈先生难道希望我们跟基辅罗斯学,搞元首制?”
沈夜北依旧莞尔:“我只是好奇而已。”
高欢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他站起身来,似乎想送客了,却听沈夜北又悠悠然问了句:“而且,若我做未来的国务卿,高先生你该怎么办呢?”
高欢挺住脚步,然后一脸真诚地看向沈夜北。他盯住沈夜北的眼睛,慢慢开口:
“革命者只为真理而奋斗,别无他求。”
沈夜北笑了一下——非常不礼貌地笑了一下。然后他也站起身来,从挂衣架上取下大衣,准备走了。
高欢赶忙叫住他:“那么沈先生,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很希望高先生今天对我说的这些,都是高先生的肺腑之言。”沈夜北一边穿好大衣,一边谩声道:“至于合作么……好说,只不过还需等待合适时机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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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等于是句屁话。
从总部大门出来之后,从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秦兵,长长的舒出一口气来。
沈夜北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想问就问吧。”
秦兵终于叹了口气。
“为什么不和柳先生直接谈,反而要绕过他和高欢谈这么重要的事?”她直言不讳道:“此人心机深沉且言行不一,和柳余缺比起来,实有天壤之别。”
“是我要柳汉韬回避的。”
“……”
秦兵怔了怔:“你的意思是……”
沈夜北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他的声音云淡风轻得有些缥缈:“我就是要亲眼看看,高欢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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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简而言之,即为:商鞅认为,国家和民众是零和博弈的关系,民强则国弱,民弱则国强,所以治理国家必须先“弱民”。百姓贫穷、卑贱没有尊严,才会尊敬为官之人,才会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的奖赏而出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