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跟这件事扯到一起,整个人瞬间就愣住了:“本王怎么可能……”
“对,本元帅也觉得不可能。”
斯科特非常无礼地打断了他的自我辩解,谩声道:“可奈何铁证如山啊!那个刺客亲口供认,给他发布任务的头目曾经告诉他,是越王殿下让他这么做的——而刺客所用手*枪,正是王爷府上的‘襄阳造’。哦对了,本元帅还听说,这襄阳造还是当年主持襄阳枪*械工厂建设的大臣常之桐在您十五岁的生日当天,送给您的礼物?”
“……”
确实有这么回事。
可楚江不是爱枪之人,接到礼物之后便束之高阁了;加之后来屡次搬家、期间不少朝臣献上的贺礼都没了踪影,其中就包括这把“襄阳造”。
想到这里,楚江连忙解释道:“可是元帅,那把枪早就丢了。若真如您所言出现在刺客手里,本王,本王也不知道其中原因——”
“这件事嘛,本元帅自然是愿意相信殿下的。只不过事关英吉利帝国的重大外交利益,还是请您移步诏狱,接受进一步调查吧?”
说完他便冲外面一挥手,喝道:“带走!”
“且慢!”
楚江咬了咬牙,也知道形势比人强的情形下他什么都做不了,便软下声音哀求道:“我跟你们走,但是辰儿……我的儿子,请你们务必放过他,可以吗?”
“这是自然。”
斯科特给了他一个安抚似的笑容:“祸及子孙是你们楚国人的做法。我们西洋人,可是很文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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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进诏狱到现在,已经过去整整一天了。
迄今为止,无论洋人还是留守京都的刑部官员、抑或是锦衣卫,都没有任何人再来提审过他。于是楚江就这么迷茫地箕坐在牢房一隅,对着手里的一根稻草发呆。
可能是因为战乱的缘故,原本应该热热闹闹塞满犯人的诏狱,此时此刻竟然空得吓人。锦衣卫倒是没跟着皇族一起撤出京都,而是恪尽职守地留在了诏狱里继续办公,甚至在联军到来之后都仍一切如常——
当然了,特殊时期特殊对待。联军进京之后也要维持治安,所以锦衣卫们也就顺理成章地承担起了协助拘押犯人的职责。楚江自己,就属于这种情况。
楚江生性非常害怕孤独,好在眼下这座“人间地狱”里除了狱卒之外,还有个活人陪着他。
这位活人——确切说来算是他的狱友——年纪似乎不大,人很瘦,平时就坐在草席上、伸着两条筷子似的长腿发呆。由于狱友就住在隔壁,楚江偶尔寂寞得紧了,便会扒着牢房间狭小窗口的栏杆往他那边看去,一边小声唤道:“兄台,兄台?”
当然是得不到任何回应的。
这位狱友先生显然和他截然不同,是个没嘴儿葫芦,又或者是块硬邦邦的石头——总之,沉默寡言到了不太正常的地步。诏狱内光线晦暗,他不太能看得清狱友先生的脸,只能隐约看到这人深邃的五官被火光映衬后投下的片片浓重阴影。
楚江也是个很有恒心的人。叫一天不应就叫两天,两天不应就三天,三天不应就五天。其实他也不是很在乎对方是否回应,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冲淡心中的恐惧罢了。
直到有一天——
“叫什么叫,吵死了。”
粗哑难听的低沉嗓音,简直像是个铁塔般的彪形壮汉才能发出来的。楚江一惊,同时“腾”地站了起来,再次开始扒小窗去看这位“货不对版”(注2)的狱友:“请问,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狱友先生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楚江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对方的脸。昏暗的火光之中,他那张俊美至极却也冷峻至极的面容没有什么表情:“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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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外敌入侵后皇族携亲眷自杀的历史,中外皆有之,如宋末、明末、清末等,并非夸张的文学加工。
注2:货不对版:商品与事先承诺的外观、型号、材质、质量或品牌不符,此处为引申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