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作为补偿,在谈正事之前,本王可以送你一份大礼。”楚慕停了一下,才道:“沈庆。”
沈夜北神色不变:“何意?”
“此人凭你处置。”
楚慕莞尔:“不过么,即便没有本王首肯,此次进京,你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沈夜北微笑道:“殿下明鉴。”
“现在告诉本王。”楚慕打了个哈欠,似乎好不容易打起来的精神又萎靡了下去:“这两条路,你想选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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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再倒回清晨时分,卯时与辰时交际。
刚从一场诡梦中惊醒的沈夜北,犹自沉浸在昨夜梦境的震撼中不能自拔。
他这些年来都不怎么做梦,即便做梦,也只做一些毫无细节可言的噩梦。可昨晚那场梦里的细节太具体、太真实了,真实到……即使醒来,他也仍清清楚楚地记得梦里所见的一切。
奇怪的机器,会发光的黑镜。镜中映出的、似是自己未来的影子。
回收站,我的电脑。Microsoft Edge。
横排版的“书”……以及书上出现的、自己的名字。
他甚至记得那写着自己名字的,清秀却凌乱的笔迹。
灵光一闪,沈夜北几乎是跳下床去翻出纸笔飞速蘸水蘸墨,趁着记忆还没有彻底黯淡,赶忙把那很有特色的笔迹誊了下来。写完之后他拈起薄薄的宣纸,对着上面模仿得过于生硬的字迹又发起了呆——
最后见到的那个女人大概就是梦中所处房间的主人了。假设,只是假设,这场梦与现实有关——虽然理智告诉他这纯属扯淡,可她的穿着实在太奇怪了,奇怪到西洋人都不会穿成那样。
如果书上的字迹是她所写,那么凭借这份字迹,应该可以找到此人。脸盲如他已经描摹不出女人的脸,只隐约记得她那高瘦的身形。
可是找到她又有何意义?即便“她”真与自己梦中所见未来相关,他又能做什么呢?
未来这种东西……
“叮铃铃——”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瞬间将他从愈发飘远的思绪中生生拽回现实。这种时候谁会往萧府厢房里打电话?他微蹙起眉,等了五声之后才缓缓接起:“喂?”
“公子,是我。不要出声。”
居然是秦兵的声音。她不是在朝鲜么,怎么忽然想起来——
不对。朝鲜郯都与大楚京都相距太远,大楚又不如大洋国那般能与世界诸国实现互通,所以这个电话,一定是从国内打来的。
“我现在与雪姬小姐同住,若有人事后问起,您就说是雪姬小姐打来的即可——当然这也只是以防万一,锦衣卫眼线遍布京都,他自己家里反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公子,我此举非为与您闲话琐事,而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提醒您。”
她说完这些,才似松了口气一般:“现在您可以说话了。随便说点什么,装装样子就好。接下来我如果问您问题,您也无需明确回答,只需肯定或者沉默。”
“嗯,我没事。”沈夜北心领神会,含糊其辞道。
“好。长话短说。”秦兵道:“萧衍今天就要带您出去?”
“嗯。”
“他有说带您去见什么人吗?”
沉默。
“您知道那人是谁么?”
“嗯。”
“您知道他是怎样的人,该如何应对吗?”
沉默。
“这是我要和您说的第一件事。”秦兵的语气有些犹豫,显然她自己也不能笃定:“无论他问什么,无论他给您的第一印象有多么让人迷惑,您做自己就好,不用隐瞒。除了‘千代小姐’,其他的,全部实话实说就好。”
她稍稍加重了语气,道:“您骗不过他的。”
沈夜北稍作沉吟,便道:“好。”
问答于是继续:
“那么,您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您么?”
“嗯。”
“他想让您做的那件事,您会接受吗?”
沉默。
“那我就放心了。公子,您不能做那件事,绝对不能。”停顿了下,她又道:“别人都能做,唯独您绝对不行!”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想刨根问底,可最终还是听从了她的建议:“好。”
秦兵罕见地激动了一瞬,很快就重归平静。她苦笑了声:“或许,即便我告诉了您不能去做、您自己也不愿做,最后也什么都改变不了。”
沈夜北沉默半晌,才道:“还有别的事么?”
“没有了。”秦兵再次苦笑。沈夜北甚至隔着电话都能看见她摇头垂眸的模样:“接下来的事……无需他人赘言,您也一定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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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条路,你想选哪一个。”
又该做选择了。沈夜北从来不喜欢做选择题——因为当一个人被迫在几个选项中做出选择之时,这个人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非要选一个的话,东南吧。”
沈夜北很随意地说道,像是菜市场上被压价压到生无可恋、却为了生计不得不接受“强买”的贫苦商贩。这次他甚至没再解释自己选择去东南的理由,而楚慕也很体贴地没有追问,只说了一个字。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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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无君无父,弃国弃家”一句系引自刘和平:《大明王朝1566》电视剧及同名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