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瀛的楚国使臣在东京住下之时,远在朝鲜半岛的沈夜北也正式将军队开进了新罗首都,郯都。
这是他平生亲眼所见的第二座宫殿。第一座是楚国围宫,可惜那个时候他是作为囚犯被押进去的;而这一次,他却是作为胜利者、征服者,光明正大从大殿正门走进来的。时移世易,心境亦是不可同日而语。
新罗王李锡和王后金昭荣就站在景福宫正殿——勤政殿前,在宫人的簇拥下迎接宗主国“天*朝特使”的到来。
见到沈夜北的那一刻,新罗一方在场之人都难免有些惊讶。所有人都没想到,眼前这位“特使”居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竟如此年轻,而且……
还是个跟白人混血后,生出来的“杂种”。
如果放在新罗本国,这样的杂种是根本没有从政机会的;可奇怪的是,作为儒家文化起源地的楚国竟然对混血从政一事十分宽容,并不甚在意“华夷之防”和血统纯正。
这是件令所有新罗人迄今为止都百思不得其解的事,然而眼下并不重要,因为面前这个美得惊人的杂种,亲手提溜着东瀛关原军中将的衣领、踩着东瀛人层层叠叠的尸体,凭自己的本事走进来的。
这就够了。
“将军,”金昭荣一边将沈夜北引入勤政殿内,一边殷勤有加道:“听说将军贵姓沈,妾冒昧称呼您‘沈将军’,可好?”
这样说着,她一边不着痕迹地去牵住后者的手,竟丝毫不顾及自己的丈夫就在身边看着。可沈夜北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也毫不避讳地反握住她的手,侧头俯视着她:
“我是姓沈,却并非将军。金王后,你可以和其他人一样称我沈千户,或者直呼我名即可。”
“……”金昭荣显然被他近乎粗直的坦率震惊了。
面前这个身形高挑修长、容貌俊美到近乎妖艳的男人,说起话来却并不“端着”,不似她平生所见识过的那些政客般说话藏着掖着、九曲回肠,反而出人意表的直截了当。
然而很快,她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沈夜北接下来说的是:“王后想让我用对待何种人的态度对待你——一位出色的女政治家,还是一个以色侍人的娼*妓?”
金昭荣一怔,旋即立刻松开了手,脸色却镇定如常:“这两者于将军与妾之间,有什么区别吗?”
沈夜北负手而立,道:“若是前者,我会平等待你。若是后者……”
他低低冷笑了声:“对待一个娼*妓,谈事自然要在床笫之间。朝堂之上,你还不配。”
金昭荣脸上妩媚的笑容终于褪了下去。她下意识地又退了半步,刚想说些什么,只听沈夜北又道:“回答我。”
平淡的三个字,并无任何歇斯底里之意,却没有来的叫在场所有高丽人心惊。金昭荣咬了咬牙,速度极快地恢复了之前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将军说笑了,妾自然是来和将军说正事的。”
“那就好。”
沈夜北谩声道:“折腾了两天,国书该签好了吧。”
“……签好了。只是,”金昭荣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之前的国书,原本是发给段谨方将军的,可他已经死了。按照鄙国朝廷规制,更改国书需要经过内阁票拟——”
“然后重演一遍之前的把戏,拖到东瀛人把我也干掉么?”
金昭荣妆容精致的脸上神色不变,眼角却不受控地抽搐了下:“将军,这又是哪里的话?”
沈夜北背对着她,偏过头道:“过来。”
“……”
金昭荣暗中握紧拳头,莲步轻移,缓步走到他身边。沈夜北微微弯下腰去,屈就她的身高,附在她耳边——用一种近乎气声的声音道:
“我这个人不喜欢卖关子。给你脸面你若不要,我就只能……连脸带皮,一起给你剥了。”
说完这句,也不管后者如何花容失色,他重新直起身子,冲她微微一笑:“让你们王上去拿玉玺,我就在这儿等着。”
“好,妾……妾这就去。”
“慢着。”
沈夜北声音刚落,两边楚兵立刻拔刀将金昭荣拦在原地。“金王后,你就留在这里,陪我。”
以强权威逼胁迫,有时远比拐弯抹角要好用很多。国书以一种比预想还快的速度签署完毕,交到了沈夜北手里。金昭荣不知何时额间已是冷汗涟涟,只能勉强维持笑容: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害怕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年轻人,可女人的直觉告诉她,为了活下去,她不能不心怀畏惧。
国书交还之前,她偷偷看了一眼。很奇怪,那上面写的“特使”名字并非沈夜北,而是另一个她不熟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