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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新罗风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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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瘾药控制着我,他暂时还不会有所行动。”沈夜北终于描好了碑文,将笔放在一旁:“半年之内,我必须在朝鲜这边做出一番事业,才有和他分庭抗礼的资本。”

秦兵了然,旋即又问:“公子可曾考虑过投奔瓦西里参赞,去基辅罗斯?”

沈夜北断然道:“不曾。基辅罗斯人对于混血歧视更甚楚国,我在那里的社会地位,就如同大楚奴婢。”

奴婢即为奴籍,是没有任何权利和自由可言的。基辅罗斯人自认白人,因此非常瞧不起周边国家、包括楚国人(及其混血)在内的有色人种,认为有色人种都是“贱民”——这种根深蒂固的歧视比已步入工业社会的欧陆国家更甚,以至于有色人种在那里,根本没有任何从政机会。

“更重要的是,”他继续道:“对抗萧衍只是无奈自保之举,我志不在此。朝鲜半岛是个积攒政治资本和经验的好地方,远离楚国朝廷,这里更适合进行新政‘试验’以及新军培植。”

而这,才是他迄今为止的真实目的。

对他这番剖白,秦兵似乎非常满意。她点了点头,道:“公子有把握自己拿到新罗国政的实权么?”

沈夜北神情有些凝重,道:“没有。一分把握都没有。”

他现在只是个百户长,虽然玩儿了命地屡立奇功,但按照楚国政治传统,无论官场还是军中都不是唯才是举,任人唯亲才是主流。他与段谨方非亲非故,并无任何自信能够让段督军高看他一眼,从而获得“向上爬”的机会。

更何况,他毕竟曾是“协助乱党”的逆犯,有这种前科在,朝廷恐怕也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此行朝鲜,最理想的状态就是获得段谨方赏识、成为楚军的实权人物,顺利扶持大院君从他儿媳手里夺回权力,再以此为跳板自己掌控新罗朝政——但这毕竟太理想化了,几乎没有实现的现实可能。

最坏的打算,则是……

他的眼神灰暗了下去。计划谁都会做,但实行起来全是变数,他又非全知全能,无法预先设计每一处细节,更无法控制事态走向。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目光放长远,同时也要脚踏实地,随时纠错。

“公子,我还有一事不明,可否赐教。”

沈夜北抬眼看她。秦兵于是问道:“你想往上走,是为了什么?”

这句问的蹊跷。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往上更进一步?

但她的目光很澄澈,像是浅汪汪的水一样。沈夜北微微一哂,笑道:“小姑娘,你问我这个问题,是想听什么答案?”

轻飘飘的一句,把球踢了回来。秦兵站起来,以男子礼节躬身一揖:“公子心中的答案。”

“好,我告诉你。”沈夜北正色道:“我想改变这个世道,所以只能如此。”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出心里话。以前柳余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他也只是顾左右而言他,甚至还有几次,他为了让柳余缺远离是非而以“独善其身”反过来规劝对方。小时候他也试图跟柳余缺坦诚相见,可没说几句就被二哥嘲笑“中二病”——也不知道中二病是什么病,总之肯定不是好话——于是也就,自此噤口不言了。

秦兵:“中原自有国家时起,至今已有数千余年。世道至此,从未改变。公子所谓想改变‘世道’,是要改朝换代的意思?”

她这话大逆不道之极,可沈夜北居然比她更加狂妄:“不止。”

秦兵谦逊道:“请公子赐教。”

沈夜北道:“要变世道,首先要变制度,就需要推翻楚国朝廷。但变制度只是手段,本末不能倒置,只是推翻朝廷还远远不够。”

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秦兵安静地听完,这时才追问道:“公子为何不与革命党同道?”

沈夜北道:“革命党,那是一群高尚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理想没有任何问题,可在这个国度,纯粹的理想主义毫无用处。千年来楚国人文化传统及思维模式早已固化,非彻底摧毁不能重生。他们那些高尚、先进的理念注定无法为主流所容,官僚集团不认,百姓也不会认。如此,革命便永无成功之日。”

“——革命要想成功,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逼他们在改变和毁灭之间做出选择。这件事,以革命党的立场原则决然做不出来,但我想做,或许,将来也只有我能做。”

他语气虽重,声音却很轻,也没带出什么情绪。秦兵呼吸一滞,双眼微眯,似是在审视他:“公子……假如你如此做并且真的成功了,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下场?”

她用的词很奇妙,“下场”,这不是个好词。沈夜北睫毛一颤,显然也有些吃惊。

他惊讶的不是秦兵所用之词,而是秦兵的语气。并非疑惑,而是肯定,并且这肯定中还带着一些隐晦的沉痛。不知为什么,沈夜北忽然联想起那晚自己犯瘾之时,秦兵守着他时于睡梦中说出的那三个字,“对不起”。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沈夜北试探着,想从她口中套出些话来。孰料秦兵却抬起头来,面向他粲然一笑,清秀的小脸上神情坚定:

“公子,无论你将来想做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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