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竟不知何时阴了下去,雨声虽不算大,却淅淅沥沥的有些喧嚣。萧衍弹了弹茶盏,很随便地说了出来:
“做我的外宠吧。只要你肯答应,我现在就保你离开这里。”
外宠,又称“小官”,是当今大楚对娈童(被包养的男同性恋者)的蔑称。在楚国,虽然礼法名教森严,但那终归只是用来约束平民的工具;至于达官显贵,“玩儿”起来的开放程度却更甚海外——
西方社会尚有因宗教因素而对同性恋行为的天然排斥,在没有宗教信仰的楚国,除了屁用没有的道德,没有任何东西能让这些权贵束手束脚。是以,在那些本就闲的蛋疼、又附庸风雅、攀比富贵的官僚子弟之间,豢养外宠几乎已经成了一种“新时代风潮”,是个很流行的玩意儿。
然而,在礼教极其森严的大楚,对于被称为“外宠”的男子而言——无疑是天大的耻辱。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萧衍饶有兴致地望着对面的沈夜北,似乎很期待他的表现。在他的想象中,这位儿时即已熟知的“老朋友”绝不是个省油的灯,面对这样的羞辱,又会作何反应?
“好啊。”
两字出口,萧衍震惊了。他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再一次将沈夜北打量了一番:“……这么痛快?”
“不然?”沈夜北冷笑道:“难道要我揭穿你只是想看我笑话的真实目的?”
一时尴尬。
“老三,”最终还是萧衍主动打破了僵局:“我是真喜欢你,真的。”
他以为沈夜北会因为这句话而恼羞成怒,却没想到听完这一句后,沈夜北却平静如常,仿佛对他的所思所想早有预料。
“请你先弄清楚,你所喜欢的客体是什么。”
萧衍沉默了。倒不是因为无言以对,而是他没明白“客体”是什么。
“客体”?这好像是个西洋传来的“新词”,他没听懂,但他绝不会问出来:
毕竟,那样的话,可就太丢脸了。
沈夜北被“毫发无损”地送回了囚室。因为接连两位“大人物”前来探视,狱卒们对他的来头也搞不清楚,所以反而对他非常客气、不敢有半点为难怠慢。
或许是因为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麻木,沈夜北大概又浪费了三天时间用于毫无意义的担心和恐惧,并在第十一天醒来之时,终于认清并且接受了自己的现状。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是他能失去的?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惧怕活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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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北第二次被提出囚室,是在第十二天的夜里。
确切的说,是夜里十二点整。他睁开双眼之时,人已经被带到了刑房。一个头秃得已经有些地中海趋势的中年人就坐在对面不足两米处的凳子上,死人一般青白的脸很像是山洞中倒挂着的蝙蝠,阴鸷且诡异。
“你,你就是那个劫法场的捕快?”这人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保持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头抬起来。”
他说的其实是句废话,因为从一开始,后者就没避开过他的凝视,反而毫无畏惧地反看回去,态度简直有些嚣张。似是没听到对方命令似的,沈夜北很随意地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语气淡漠:“上官也吸食鸦*片?”
中年人打到一半的哈欠戛然而止。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该说什么:“知道本官是谁么你?”
“不知道。”
“不知道本官的身份,还敢大放厥词?”
“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中年人一愣:“……什么?”
沈夜北淡淡道:“锦衣卫的手段。”
此人穿着便服,但行为举止皆昭示着他为官门中人。可来刑部大牢里,既不穿着刑部狱卒或官员服饰,就意味着他此行并非公干。能以非公干之身随意进入天牢,此人只可能是锦衣卫中之人。
中年人又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眨巴眨巴眼睛,狞笑着:“不错!本官就是锦衣卫镇抚使沈庆,小东西,碰见我算你祖上没积德,倒了八辈子血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