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优的父亲是东瀛扶桑国人,母亲却来自楚国,因而相比一般的东洋人,社会地位却还是要低一等的。地位低了,说话自然就没那么硬气,加上“不夜城”本身也没有官家背景,因此即便拥有治外法权也不敢在钦差面前造次。萧衍拿准了她这一弱点,语气也愈发不客气起来:“哦?”
他的手缓缓下移。看不清底下动作,却听“嘤咛”一声,女人如蛇一般滑进他的怀里,嗲声道:“大人,你怎么欺负人家……”
“行了,别装了。”
孰料萧衍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下一秒就翻脸不认人。他冲着旁边的侍卫一撇头,侍卫当即领命退下,一会儿就带来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过来:“大人,抓到几个乱党分子,现已带到。”
不是已经通知二哥撤人了么?!怎么会……
沈夜北强行按捺住心底的不安,面无表情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三弟,给你介绍介绍——”
萧衍拎起黑泽优的衣领,把她像小鸡一样提了起来,谩声道:“黑泽优,不夜城老板,同时也是荆州乱党头目的情妇。”
沈夜北握着酒杯的手一抖,好在脸色没怎么变,并未引起萧衍的注意。后者一边抚摩着黑泽优柔软的长发,一边问他:“说起这位乱党领袖,可是我们的老熟人呢。三弟,你猜一猜,是谁?”
沈夜北已经三天没再来过了。
柳余缺最近又忙了起来,当然,偶尔闲下来时也会想起沈夜北的事。上次沈夜北杀死陈谦逃走之后,原定的集会也未能举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留下的那些信息是什么意思?
“内鬼不止一个。”老三不是个愿意说废话的人,更不会用如此危险的方式说废话。首先,内鬼不止陈谦一个,这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其次……其次……
其次,难道老三也不知道另一个内鬼是谁?
对,一定是这样。因为老三不知道另一个内鬼究竟是谁,但从陈谦那里套出了不止一个内鬼的情报,所以能告诉自己的也只能到这种程度。也就是说,陈谦没有告诉老三另一个内鬼的身份,或者,甚至可能陈谦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柳余缺闭上双眼,脑海里闪回一个画面——陈谦身上除脖颈处致命伤外,就只有肋骨那块整整齐齐的缺口。奇怪,现场除了血迹干干净净的,那块被切下来的肉呢?难不成被人吃了?……等等,被人吃了?!
柳余缺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天灵盖。怎么可能,会不会是老三把那块肉扔出去了,或者带走了?不对,也不对啊……
“除周外,县衙其余党人均为萧衍所杀。关于我的新闻是萧故意散布。不夜城内线尽快撤出。”报纸上明明写着,当晚大牢里关押着的所有革命党人都是被沈夜北一人所杀,可沈夜北却只承认杀过周清海一人,剩下的全是萧衍所为。假设沈夜北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萧衍……三年不见,大哥竟变成这么一个残忍的人了?
可记忆里的大哥,明明只是个行事鲁莽、有点小虚荣,光长肌肉不长脑子的愣头青罢了。人的性格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化那么大啊?关于沈夜北都是被故意散布的,这一点倒不用老三自己说,可究竟是谁在幕后操纵的?
难道,真的是大哥?
明明外面艳阳高照,柳余缺的额头上却渗出了冷汗。他过去一向骄傲于自己识人用人的本事,可如今,却惊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人性,才是这世上最难以把握和预测的东西!
更糟的还在后头。就在他传信让隐藏在不夜城的兄弟们紧急撤回之际,“不夜城”就传来了伊藤敏三郎差人送来的消息——
“黑泽小姐被抓,你们的人也都被杀了!你们快离开这座城市吧!”
柳余缺何尝不想走,可就在他接到伊藤口信之前,襄城再度戒严。“兴楚医馆”的同仁传信给他,说街上虽然全是巡捕、但还没查到这里,只说让他先在城西地下据点再躲一躲,等风头过了再说。
可是柳余缺做不到。因为,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留在了医馆里,因为事态急转直下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他们根本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应对。想了想,他将几位重要的干部找来,开了一个很简短的会。
这之后,他孤身一人回到了兴楚医馆,像往常一样开门坐诊。
直到巡捕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