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常住,待几天就走。”柳余缺随口一应,之后才猛地反应过来:“哎不是,你小子套我话呢?想干嘛?”
“现在衙门里人人都传革命党要举事,二哥,没想到你竟然是带头的。”
“什么玩意儿,举事?”柳余缺被他气笑了:“不是,革命党要干什么跟我有嘛关系?瞎想什么呢你,一天天的!”
“那天严温良带人和马匪交易军火,被我撞见,我便劫了他们的道。”沈夜北权当他不存在,自顾自说了下去:“区区枪炮之利、夺城之功,并不能摧毁这个朝廷。”
“……”这次,柳余缺没再反唇相讥。过了会儿,他缓缓道:“老三,我绝不会做伤害到你的事情。但我的事,你也插不了手。”
这已经是变相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沈夜北定定地注视着他一分钟之久,才道:“你要做什么,我陪你。”
柳余缺又笑:“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官差我不做了,陪你做革命党。”沈夜北一字一句道:“我这就回去辞了这狗屁差事,然后搬过来和你住。”
听听,有这么胡闹的么!
柳余缺吓得赶快去捂他的嘴:“你可闭嘴吧我的小祖宗!”
“我会付租金的。”
“这是租金的问题吗?!”柳余缺被他搞得一个头三个大:“你,你,你这个小白痴!平时看着蹦精蹦灵的,怎么某些时候就这么……就这么轴呢!幼稚得像个傻子!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当,去当反贼?”
“你都做了反贼,我为何不能做。”沈夜北一本正经道。柳余缺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最终也只能摆摆手:“得,得,行吧,你想做什么就做。晚上吃什么?”
大楚民间有句俗语:没有什么问题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两杯黄酒下肚,沈夜北苍白的脸上泛起了些许红晕:“二哥~嘿嘿,二哥。”
这痴汉一般的笑容,这猥琐不堪的语气。噫,实在有点恶心。
柳余缺嫌弃地瞥了他一眼。烛光摇曳,映在沈夜北的脸上,他精致立体的五官在这一刻被模糊成了一团,平时看起来高得过分的鼻子仅仅在微光中露出一点温润的弧度,长睫毛如鸦羽一般覆在下眼睑上。柳余缺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哎,哎!这才两杯,你这什么狗屁酒量?”
这之后,他的手指就被一把拽住了。沈夜北攥着他的手,轻哼道:“你手真冷,冰块成精了?”
“臭小子,怎么跟你哥说话的?……啊!”
下一秒,他整个人竟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了过去!沈夜北一只手臂将他牢牢禁锢自己怀里,另一只手抚摩着他的短发,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沙哑:“别这么对我说话,柳汉韬。”
这一瞬间,柳余缺居然被他吓住了,一时无言。沈夜北长睫低垂,脸凑近了些:“看着我,我早就是成年人了。”
“……”
短暂的沉默后,柳余缺才收敛了笑容:“你喝醉了。”明明小时候那么可爱,长大之后怎么如此……奇怪?
他这么腹诽着的时候,对方一绺长发便即垂落下来,轻拂脸上,有些酥酥麻麻。沈夜北的发色很浅,平时看上去像是金棕,如今借着烛火竟完全变成了金色,衬得那双灰绿眼眸深邃如海:“我从来都没这么清醒过。”
“打住!”意识到某些奇怪的事情即将发生的柳余缺连忙阻止,可惜还是晚了一步。紧接着,两片温热的物事便贴了上来——
很轻柔的一吻,宛若蜻蜓点水。
“我去你大爷的!真把老子当兔爷儿使了?”柳余缺终于没忍住骂了脏话,抬手就要揍人。却没想到沈夜北又一次得寸进尺地把脸靠了过来,然后……
倒在了他身上,睡死过去。
砰的一声,柳余缺整个人被他压趴在地,半天翻不过身来。沈夜北看着身上没几两肉,可这接近一米九的身高实在不是盖的,光骨头架子就沉死个人,根本推不开!
次日清晨。
柳余缺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一睁眼,就见身旁仍在沉睡的沈夜北。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散落的长发上,泛起淡淡的金色光芒。大概是阖着眼的缘故,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竟生动柔和了许多,浓长的睫羽不安分地颤了颤,然后,双眼缓缓张开。
“醒来多久了?”
“啊?刚醒。”
“看了多久?”
谁特么看你了。柳余缺郁闷地咳嗽一声,别开双眼:“你小子又发什么神经,大老爷们儿天天跟个女人似的唧唧歪歪……”
话音未落,一只修长的手臂就将他揽在怀里。沈夜北毫无预兆地坐了起来,右手握着他的肩头,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睛:“汉韬,多看看我,我喜欢你看向我时的眼神。”
沈夜北金棕色的长发披散于肩,其中一绺垂落在柳余缺的鼻尖上。他有着雪白无暇的肌肤,以及和中原人迥然不同的、瘦削狭窄的脸,五官精致宛若雕刻,浅绿色的眼睛大而深邃,这让他从某些角度看上去像是旧时代酒肆里低眉浅笑的胡姬,绝色倾国却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