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酉邢还记得他当时故意戏谑地提醒姜洲:“这就是那个姜缘,你妹妹?”
李酉邢也不记得姜洲的反应了,姜缘那时在台上的自信芳华他还能想起一点,冷漠的他一瞬间也希望姜缘能够逃出牢笼,成为自由绽放的绚丽花朵。
后来李酉邢如此震惊于姜缘的衰败枯萎,未尝没有此时希翼鲜妍的破碎比对。
姜洲果然与姜缘纠缠起来,浪子收心,可是一分在爱,九分伤害。
李酉邢提点了他几次,可是姜洲不知是真的不懂自己的心,还是放不下对姜诚的仇恨,仍然对姜缘老样子。李酉邢索性不管了,总归苦果是他自己品尝。
李酉邢偶然一次去医院,看到姜缘竟然小小年纪的就要看妇产科,心中忍不住地憋了一股火。她才多少岁啊!才十八岁而已,还是一个月前举办的成人礼。
李酉邢又怒又气,愤怒姜缘不爱惜自己,气极姜洲报复得都要疯魔了,完全不管不顾了!
他冷着脸亲自领着姜缘去检查,都已经一个月了。
李酉邢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刚好是姜缘成人礼那天,他默然无语。
姜缘还不知道她和姜洲根本不是兄妹,他们一点血缘关系都沾不上。她只能攥着检查单坐在冰冷的沙发上流泪,呜呜咽咽地哭,凄凄惨惨,不过比她七岁的时候好多了,已经敢哭出声来了。
姜洲一直隐瞒她关于他们的真实关系,让姜缘陷入了自责堕落的不伦禁忌深渊,清醒地下坠。
李酉邢的心又慈悲起来,他突然想把一切都告诉姜缘,真相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可姜缘一把抹干了眼泪,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她说想最后给他一个机会,祈求李酉邢对她的情况保密。
望着姜缘那双再次燃起了神采的水盈盈的眼睛,李酉邢郑重地答应了,他把私人联系方式给了姜缘,告诉她需要任何帮助都可以找他。
李酉邢又一次开始期待起姜缘的绽放光华。
后来姜缘还来过医院几次,都是李酉邢亲自接的诊,产检,保胎。
李酉邢虽然奇怪姜缘为什么还留着它,但是选择尊重地不再多说,同时信守着他的承诺,对姜洲的,对姜缘的。
其实上次李酉邢差点把真相说出来了,可姜缘眼里的泪与光阻止了他。
对于姜缘和姜洲后面的事情,李酉邢不太清楚了,那时他出国出了趟长差。
回来的那天晚上星光闪烁,漫天银河,灿烂又漂亮,偶尔划过了一两颗拖着长尾的流星。南城的夜晚很少能看到这么漂亮的星空,李酉邢的心情也开怀起来。
到了定好的酒店,他看到了姜洲捧着大捧玫瑰花进电梯的身影,脚步轻快,阴翳仇恨的气质也消解了不少。
李酉邢心上又冒出了希望浇灌出的萌芽,他以为姜缘应该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终于苦尽甘来了。
李酉邢愉悦地走进电梯,上了楼,出了电梯后,姜洲的身影就在对面不远的一间房门口。
姜洲嘴角扬着大大的笑容打开了房门,然后,手里鲜妍的玫瑰花掉了一地。他痛苦地嚎叫了一声扑进去,然后是一连串嘶哑痛苦的哭声。
李酉邢丢下所有东西惊疑不定地跑过去,看到了满眼的红,和红中的一抹苍白僵硬。
小花衰败了,所有的萌芽瞬间腐烂成泥,悔恨的复仇者的眼泪落在红中,也成了红里的银河。
成了李酉邢记忆里难以磨灭的景象。
李酉邢之后有带着一丝后悔地想过:如果他不承诺姜缘,而是告诉她真相,亦或是告诉姜洲她的情况,哪怕只给姜缘提出那么一条有用的建议也行,是不是最后就不会走到这样的结局?
姜缘香消玉碎,而后不到十年,姜洲抑郁成疾,英年早逝。
当李酉邢再度想起那时姜缘的那双含着希望与祈求的泪眼,他根本无法拒绝。
无解。
李酉邢迷迷糊糊地想了一遭,慢慢睁开眼睛,眼角竟然微微地湿润,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六点的闹钟突然急促地响起,李酉邢猛地起身,衣服随意搭了一件,鞋子都没有穿。他急促地跑到了姜嫄安静的房门前,不管不顾地敲门。
“姜嫄?姜嫄,姜嫄!”
门内没有声音,李酉邢敲得更用力了,叫得也更大声,他着急起来,隐隐惶恐。
“姜嫄,姜嫄!快出来!”
“怎么啦?”是姜嫄迷迷糊糊的声音。
“姜嫄,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确切地听到了姜嫄声音,李酉邢没再火急火燎地敲门叫人,只是声音还是焦急。
“奥,我来了。”
不一会儿,房门从里面被姜嫄打开了,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悠悠的迷蒙晨光中,站在了李酉邢的面前。
“闭眼。”李酉邢对姜嫄说。
姜嫄迷糊乖巧地闭上了眼,闭上的一瞬间又紧张清醒起来,李酉邢想做什么?
李酉邢打开了房间里最明亮的灯,细细地端详了姜嫄一会儿,然后像是失而复得那样抱住了她。
他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姜嫄忍不住偷偷睁开了眼睛,灯光刺激得她又闭上了,反复几次,她才适应光线地完全睁开眼睛。
这时李酉邢低头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珍视而郑重,不舍又欣喜——这次竟然不是偷偷亲她的。
太奇怪了,才过了一个晚上,李酉邢就变得这么奇怪,不会他也要“重要剧情人物偏离剧情”了吧!
好在姜嫄迟迟没有收到001的提醒,这让她安心了一点。
但是姜嫄不知道李酉邢早偏离到西天边去了。
因为李酉邢在原著剧情中不是主要人物,顶多算个背景板角色,再加上他在姜嫄来到这个世界时已经重生了,简直就是世界的bug,所以001不能及时发现并提醒她。
“你怎么了?有点奇怪。”姜嫄在李酉邢怀里仰头看他。
李酉邢放开了她,好笑地反问她:“哪里奇怪了,你又发现啦?”
姜嫄不太高兴地瞪了他一眼,“奇怪就是因为说不出来才叫奇怪。快说,给我个把我这么早叫起来的合理理由。”
“因为你今天要去上课?”
姜嫄窘迫了一下,又瞪了一眼李酉邢。
李酉邢叹口气,有所选择地实话实说:“别笑话我,我刚才……做噩梦了,梦到你出事了。被吓醒了,起来看看你还好不好。”
“就这样?”
“嗯,就是这样。”
“好吧。”姜嫄打了个哈欠,没有笑话李酉邢,虽然她觉得他有一点点幼稚,但这是出于关心她的原因。
“嗯,回去继续睡觉吧。我去准备早餐,想吃什么?”
李酉邢浅笑着揉揉姜嫄软软的蓬松黑发,看来她睡得还不错,怪他把她吵醒了。
“都可以,反正都好吃。”姜嫄说着又打了个困倦的哈欠,可爱极了。
李酉邢给她关了灯,合上门。
今夜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果然如此。只是李酉邢万分庆幸于这一切都不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
李酉邢回到房间穿戴好衣服,余光瞥到了《华夏县志》,心里的另一个念头突兀地涌现出来:姜嫄一定是姜缘吗?
姜嫄和姜缘,一个是原野上快乐的姜家女孩的“嫄”,一个是情薄缘浅的“缘”,她们会是同一个人吗?明明她们完全不一样……
李酉邢暂且无从考证,但是怀疑的念头已经往上冒了出来,往下扎进了脑海。
他总会知道的。
无论如何,李酉邢不会让那个场景再次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