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缘并没有哭出声,嘴巴张得大大的,眼泪大把大把地掉下来,眼泪和鲜血混合在一起浸红了原本米白色的上衣,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无声又痛苦哭得很厉害,可是只有喉咙里偶尔忍不住时才泄露出来的泣音,沉默而痛苦,凄惨而坚韧——姜缘无声的哭泣比嚎啕的喊叫更让人感同身受地心痛。
这就是这个小说世界里的女主角姜缘吗?
可姜缘并没有享受到什么身为小说主角所应该有的优待,身世虽好却自小流落在外,回到富裕的家庭也没有人真心地关爱她,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女孩,此刻满身是血地趴在冰冷的花坛边无声地凄惨痛哭,这是什么小说的女主待遇啊?
难道就因为这个世界设定了虐恋,那么女主角姜缘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应该的吗?单单为了那个“恋”,就需要承受那么大的苦难吗?
姜嫄心疼地坐在地上陪着姜缘,伸手想揩去她脸上的血和泪,可手一如既往地穿过了她疼得皱缩起来的脸颊。
好在时间没有过去多久,蒋禹如约领着姜洲和蒋芸过来了,刚才蒋禹跑进来打断姜洲和蒋禹的谈话,只含糊地对他们说姜缘摔倒了,没想到情况竟然这么严重,姜缘这副疼得动弹不得、浑身是血的蜷缩模样分明是受了严重的伤害!
姜洲大步走到姜缘身边,马上就拨通了私人医生的电话,因为不太确定姜缘受伤的情况,为了避免二次伤害,他也不敢随意搬动她。
“缘缘,伤到哪里了?”姜洲此时对着姜缘的语气急切又关怀,终于展露出一位兄长对唯一的妹妹的关切了。
在这么多姜洲和姜缘相处场景的交替中,这还是姜嫄第一次听到姜洲对姜缘说话这样温柔,眼里的着急担忧微弱却真切。看来姜洲没有她以为的那么漠视讨厌姜缘——只是姜洲对姜缘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似亲非亲和隐约仇视。姜嫄默默地记下了这个疑点。
正在承受断齿疼痛的姜缘不曾留意到姜洲的语气变化,她听到他的询问后,泪水滚滚而下,费力地伸出抖着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连带着右手也是血淋淋的。她的手心里还攥着一颗牵带着粉色肉芽门牙,幼小血红的牙齿和她颤抖着的手心放在一起是那么触目惊心!
姜洲压抑着情绪转头盯住蒋禹,沉着声音问他:“蒋二,怎么回事?”
年幼的蒋禹在姜洲十分有压迫感的目光逼视中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小身子,他求助地看向自己的姐姐蒋芸。
可蒋芸平时对他和男孩子打打闹闹那些事情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对不会容许他小小年纪就欺负女孩子,还弄伤了人。蒋芸当下也沉下了声音,语气威严:“蒋禹,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实话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蒋禹在气势逼人的姜洲和蒋芸的锐利目光下更加不敢说出实情了,他抖着嘴唇,结结巴巴:“我……我……是我……”
“是我……是我自己摔的,跟他没有关系。”姜缘颤着嘴唇说话,大大的眼睛疼得只能眯开一条细缝了,“哥哥,我好疼啊,你能带我去看医生吗?”
姜洲深深地看了一眼蒋禹,再瞟了一眼同样沉着脸不悦的蒋禹,没有再说什么,轻手轻脚地抱起姜缘大步离开了。
在姜洲走后,蒋芸威严的声音稍稍软了那么一点,她又问蒋禹:“小禹,你跟姐姐说实话,真的是她自己摔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蒋禹沉默地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回答她。
“身为一个男子汉,蒋家的孩子,要敢做敢当,她在你面前流血流泪,你就没有自责愧疚吗?姐姐再问一遍:真的跟你没有关系吗?”蒋芸又忍不住带上了严厉的口吻,行动上却蹲下来温柔地抚摸着蒋禹稚嫩漂亮的脸颊。
蒋芸一向认为外在的美丽只是加分项,对他们这种人来说可有可无,无非就是泼天的富贵中又加上了美貌而已。可心灵的健康美丽才是成长的土壤,没有一颗完整的心灵,以后只是重走堕落的老路罢了。
眼前六岁的蒋禹就已经能一窥未来的精致夺目了,他的内心如果被腐蚀地污浊不堪,没有担当、肆意行事,那么跟他们不负责任的蒋家父母又有什么区别呢?
蒋芸不赞同父母的行事作风,但也无法改变,她曾经深受其害,只能尽力保护好蒋禹,蒋禹也多多少少受到了蒋家父母的影响,所以蒋芸更加不希望蒋禹被“污染”了。
蒋禹眼角流着泪摇头,蒋芸愣了一下,疑惑地问:“跟你无关?”
“不是,是我的错……对不起……”蒋禹哽咽着说出了这句话,虽然模糊不清,但是却是他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口的。
其实蒋禹也很害怕,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多的血,一个瘦弱的女孩子身上竟然可以流出那么多血……蒋禹更不敢相信是他伤害了姜缘,但他此刻更加害怕蒋芸对他失望,所以才一时不敢承认。
蒋芸欣慰地揉了揉蒋禹的头,轻轻地捏了捏他的脸,对他说了什么,姜嫄看到蒋禹清澈漂亮的桃花眼里含着泪,乖乖地点了点头。
场景开始消散变幻了,蒋禹和蒋芸在慢慢消散,在最后的那一个时刻,姜嫄忽然觉得蒋禹又熟悉起来了,他虽然霸道蛮横,甚至顽劣,但并不是不讲理到无可救药。或许他只是年纪太小了,还需要人好好引导和教育,只希望他在这个世界能够表现得好一些吧。
姜嫄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隐隐约约担忧他和姜缘的关系,要是蒋禹真的会慢慢改好的话,至少那么一个人陪伴着姜缘,那姜缘就不一定会走向觉醒和自我毁灭的道路了。
后续也许并不是太好……至少不像姜嫄和蒋禹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