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德二十五年,初夏。
这几乎是一年里最美好的时节,既没有春寒的料峭,又没有夏日的酷暑。山寺里的桃花还未败尽,曲江湖内的荷花已经悄然盛开。似乎天地间所有美妙绝伦的色彩都聚集在了此时节争相斗艳,也吸引了众多少男少女趁此时去郊区城外踏青赏花。临江河畔,又不知有多少才子佳人在池柳下许下了对彼此的海誓山盟。
这似乎是一个令人充满惬意的日子,仿佛天地间都会被凡世的情意绵绵所感触,总是降下甘露朦胧了世间一片色彩,更显的凡世间温柔浪漫许多。然而即使在这么适合谈情说爱的日子里,也总会有人不屑一顾。
大明宫,理政殿内。
崇尊已经数不清收到多少请奏纳夫的折子了,纵使每次她都置之不理,却没法阻止越来越多类似的折子奏来。
崇尊今年二十五岁了,正值一个风华正茂的年纪,然而她却总是孑然一人孤独的坐在大殿中批阅奏章。即使朝臣们再不敢关心崇尊私下的感情状况,但他们总要在意未来皇位的继承人吧,可现下女皇实属不像是要有后代的样子。
就这样,这些无奈的大臣们只好找到执掌后宫的芳若,只能寄希望于芳若能劝导女皇是时候该纳夫了。
然而芳若岂能不知这件事的重要性?她几次三番、旁敲侧击的提醒过崇尊,可每次都被崇尊搪塞了过去,这也让芳若无可奈何。可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纵使崇尊再怎么不愿意纳夫,但终究还是由不得她。
大明宫内侍官处,芳若在房中看着一排画像在踱步。
画像中的男子们一个个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简直令人看了就忍不住心动。然而如此多的美男在册,却仍没有一个符合崇尊的心意。
芳若不禁疑惑道:“皇上究竟看了没有?”
负责内侍的女官小心翼翼的答:“看了,但……也就是瞟了一眼,然后继续低头读书了。臣不敢过多的打扰皇上,就识趣的退出来了……”
芳若道:“是不是这些公子们还是不行,各大贵族、文臣武将们尚未娶妻的公子们都登记在册了么?还有没有遗漏的?”
女官答:“都登记了,除了长安城内的公子们,我连各大州府的公子们也都登记了,这些画像已经是从全国选出来最优秀的公子们了。”
芳若拿起一个画像仔细端看,在这个画像边上的一些小字上还写着画像主人的一些生平功绩,确实如女官所说这里面随便一个公子都是世间才貌俱佳的佼佼者,但为何女皇连一眼都不想看呢?
女官想不通,芳若也想不通。
女官道:“既然公子中没有一个符合皇上心意的,那下官再去民间搜寻搜寻?”
芳若道:“这些贵族公子们皇上都看不上,民间的就更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芳若叹了口气,眼神中尽露难色,但随即她心中暗暗下定了主意,眼神转而坚定的吩咐女官道:“将这些画像装起来拿上跟我走,我亲自让皇上选。”
女官连忙点头回应道:“遵命”。便立马吩咐手下们将画卷整理在锦盒内,然后一个个捧着锦盒跟在芳若的身后向含凉殿走去。
含凉殿。
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太液池内的莲花不知何时悄然开放,微风拂来,皱了一池春水,惊了莲下的红鲤四处游窜,让这本是一滩碧绿幽深的池水显出一丝活泼生机。池边的杨柳碧绿,还不时从中传出鸟儿的啼叫,看来是南燕北归,为这夏日的热闹已经拉开序幕。
此时含凉殿外,崇尊正执笔在宣纸上一笔一笔勾勒出眼前太液池的景象,她看起来心情颇为不错,神情怡然自得,宣纸上的墨色线条柔和曼妙,倒也绘制出一幅生机勃勃的立夏美景。
正在崇尊醉心于勾画这美好的太液池景象时,她突然感到眼前一阴,抬眼一看,是芳若站在她的书案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而且芳若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崇尊看见是芳若站在这里倒也没有生气,而是继续低头绘制这美景,心无旁骛道:“芳若姑姑来啦,来人,赐座。”
后面的小太监搬来了椅子,可芳若仍站在崇尊的书案前一动不动。
崇尊好奇的抬头看向芳若,道:“姑姑是有什么事么?”
而芳若却答:“奴婢今日来找皇上,冒死也要请皇上定下纳夫的人选。”
说罢,芳若拍了拍手,内侍女官们一一走上前站成一排在崇尊面前展开画像,一个个英俊潇洒的公子们形象又一次展现在崇尊面前。
本来心情愉快的崇尊此刻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她的内心十分不快,然而面对芳若她一向敬爱有加,只能冷着脸道:“此事不急,可以后再议。”
“已经拖不得了。”芳若立马反驳道:“寻常女子十六七时便已经出嫁,而皇上已经二十五了,早就过了适合婚配的年龄,更应该着急才是。”
“芳若!”崇尊大怒,吓得在场众人战战兢兢,也唯有芳若面不改色。其实众人也都知晓芳若虽身为宫女,可崇尊女皇毕竟也是由她抚养长大,这么多年过去了崇尊早已把她当成亲生母亲般尊敬。即使崇尊再怎么迁怒于芳若终究她也不会拿芳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