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道:“你觉得我是在怪你这个?”
白云鹤被问住了,神色怔然。
韩渊道:“这上面这么多字,当真只写了这么些?”
白云鹤犹豫了,却还是道:“是……这样。”
韩渊陪了他一整夜,心想白云鹤决定要去,那自己陪着一起去就好,却不想白云鹤却连实话都不愿和他说,不觉一阵怒上心头,忍不住一摆手,道:“我不替你做决定,但是此行如此凶险,重白虎之例就摆在眼前,是生是死,你总得和我说实话吧?”
他此刻全被怒火控制,并未发现自己理智消退,又道:“那好,随你去,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
白云鹤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他反问:“丹青,你今日怎么了?”
韩渊正在怒火之上,更要大发脾气一场,忽然脑海中又听见一个声音:“别去!”
这声音无比挣扎与痛苦,像是嘶喊出来的,韩渊的怒火一下就被这声音给斩断,有些疑惑:“谁在说话?”
白云鹤道:“是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多想。”
“不是你。”韩渊推开他,仔细一听,脑海里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去!不能、去!啊——”
一声尖叫在韩渊脑海炸响,韩渊紧紧抱住头堵住耳朵,但声音从脑海深处传来,他的一切措施都是不管用的。
不要、去?不能、去?
这个断句……
韩渊冲出门去,一路奔向地牢,才到地牢口就看到两个人在清洗血迹,地牢往下的阶梯有三百阶,三百阶的阶梯上都有血,有被拖拽的痕迹。
他拉住其中一个清洗血迹的人问道:“谁被拖出去了?”
那人回答:“一个犯人。”
韩渊又问:“谁来押的人?”
那人答:“是英全将军。”
韩渊疾步冲进地牢,见到脚下的血迹始终与他同路,他跑到韩稚被关的地牢前,果然见到这一路血迹的尽头在里面。
此刻里面只有血,没有人。
韩渊转身又往外走,撞上来找他的白云鹤与许木生,白云鹤焦急地问道:“怎么了?”
韩渊道:“韩稚被带走了,我去问问。”
白云鹤道:“我跟你一起去。”
无事之时,风熠二人便都坐在明堂内,此刻也在,韩渊一进去就看到有下人跪在地上,用手臂托举着一个银盆,右君正在洗手,他的手指染了一点血,洗完,用法术烘干,轻轻一挥,举着盆的人就继续举着盆,跪着走出去。
韩渊上前质问道:“韩稚呢?你们把他带去哪了?”
右君刚好转身,笑道:“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贺丹青,他可是你的仇人啊。”
韩渊道:“我还没问到裴符的下落,绝不会让他死的。”
右君道:“裴符已死,问了无用,你也问不到,他不会告诉你的。”
韩渊道:“你们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右君道:“你放心,本君不会让他死的,毕竟他和你还连着蛊,若是他死了,你也活不成。”他笑着说:“本君还舍不得你死。”
白云鹤道:“就是他给丹青下的蛊?”
左君道:“不错,从一开始,我们就没想过要杀他。”
白云鹤一阵后怕,心想好在自己当时手臂受伤。
韩渊道:“那你们想干什么?”
右君道:“自然是换个地方,好好关押,毕竟他可是重瞳,你可知何为重瞳?为何被说成魔王转世?”
左君接着道:“一千年前,有个为祸人间的邪魔,在人间造孽无数,杀得人间血流成河、生灵涂炭,那人便是重瞳,重瞳乃邪魔之主唯一的征兆,重瞳出世,天下必乱,原本,此邪魔被一千年前的修士合力镇压于山阳,用得也是诛仙剑阵,可惜,当年楚先与姬月误入剑阵,放出重瞳一缕魂魄,让重瞳伺机而动,转世为人,后来楚先为攻天临城方便,命韩渊破开诛仙剑阵,彻底放出余下的重瞳魂魄,多年过去,重瞳四散魂魄逐渐找到主人,汇聚一处,很快,他就不再是你认识的韩稚了。”
左君说得无比自信,韩渊听得愣在原地,谁都觉得韩渊还是心太软,无论如何都担心韩稚的安危。
白云鹤担忧道:“若是韩稚死了,重瞳出世,那丹青会如何?聚灵大阵能不能也救救丹青?”
左君道:“蛊毒寄生在□□之上,只要韩稚□□不死,丹青就不会有问题。”
白云鹤松了口气,道:“丹青,他最终如此也算报应不爽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左君给他爆出了一个巨大的真相,一个大到?他都不太敢相信是自己耳朵听到的真相。
此时此刻韩渊满脑子都只有四个字——“天命之人”。
在他所知道的一切记忆里,有关山阳诛仙剑阵下的一切,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天命之人。
哪里是什么邪魔?什么重瞳更是没听过,诛仙剑阵之下被封印的,是他们巫师艰难传承上千年的使命,是天下注定的天命之主,是最终会带领天下修士讨伐神明,让天下无神的天选之子!
就是韩稚?
难道这就是所谓天命?这就是所谓命运?他们无论怎么找都找不到,千辛万苦、费尽心机、闹得挚友反目、生离死别的,其实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原来韩渊早就在履行自己的使命,原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
热血滚滚流动,心脏仿佛跳在眼前。
韩渊不知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又激动、又茫然,甚至还有一些痛苦和不知所措。
知道的太晚了啊!
若是早知道……若是早知道……
早知道又能怎么样?他就不屠神了吗?就不忤逆楚先独自建国了吗?自己就不用死了吗?就有办法能保全所有人了吗?
答案始终是不清楚的,可他还是忍不住对未曾经过的那个答案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可以早些知道,一切就都不会闹成眼前这样。
众人只看到他怔住的脸色,忽然,眼眶中落下两颗珍珠般的眼泪,垂直滴落在地面,而后便如决堤的河流,汹涌而出。
连右君都看着他怔住了,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乎想起些什么,转身坐上了正位,良久,呼出一口微弱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