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问道:“为什么?”
楚先并未回答,话锋一转,道:“你现在最需要解决的人,是楚白。”
韩渊唰的一下站了起来。
楚先道:“魔种入心,无药可救。”
韩渊攥紧那本秘籍,又道:“既然魔无法被看见,那你怎么知道他魔种入心?你只是想杀他,以此做借口罢了!”
他非常的不解,追问道:“他是你唯一的儿子,你为什么非要至他于死地?只因为他要救姬月,再不能为你所用,你就要无情到这个地步?”
“无情?”提起往事,楚先脸上还装一装难过,可是说到白云鹤,他却无比的冷静,没有一丝情绪波澜,仿佛在聊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甚至,巴不得他快点去死。
他道:“若寡人真的无情,如今尚能放他一条生路,但他自取灭亡,寡人不得不杀了他。”
韩渊道:“他哪里成了你的威胁?”
“不只是寡人的威胁。”楚先语气透着不满:“身为大公子,本注定要承接寡人的位置,继承大统、庇佑万民,他不该只是寡人之子,在此之前,大公子的身份于他而言当更为重要,可有错?”
韩渊道:“这自是没错,不过……”
听到这句没错,楚先便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忽地提高了三分声调,厉声道:“可他目无法纪!肆意妄为!皇宫内乱放手不理!天临城乱丝毫不惧!倘若那日并非是你,而是敌军攻入天临城,他仍会从宫中出逃,但是后果?寡人不在,天临城之安危他首当其冲要负责,如此轻易弃城而走,实乃自私自利、鼠目寸光,这样的人,天下安能交到他的手中?”
韩渊正要为白云鹤辩驳一二,话还未出口,又被楚先打断。
“早知他如此无能,寡人当初何以至于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若是寡人从一开始便不曾对他有所期望反而更好,只可惜,这些年来,寡人教他仙法秘术,使他天下无有敌手,授他国法军机,使他洞悉大黎底细,他却偏偏烂泥扶不上墙,离经叛道,为魔所控。”
“如今不过是性情有变,你尚觉得他虽有过错,但罪不至死,若他他日被魔吞噬,一身法力能杀多少人?透露出大黎军机,又要闯出多大的祸事?这些人的命,寡人担不起,你更担不起,寡人不得不趁他尚有良心,将一切危难早早扼杀,寡人不曾亏欠过他,走到如今这一步,实他自作孽,不可活!”
“你!”韩渊辩驳的话忽然卡了一下,重新调动时,脑子突然混乱一片,说不出话来了。
他很想为白云鹤辩驳,可他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十年并未活着,即便活着也不能知晓旁人的事情,对于白云鹤与楚先之间的过往更是丝毫不知,但他有很多厌恶楚先的情绪,都只来自白云鹤一人的叙述,甚至他本身就痛恨楚先,因此往往闻听楚先恶行,不由自主便会信以为真,趋近认同,刻意忽视掉一些不合理之处,以至于到了如今,除了相信楚先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绝无可能让神族复辟之外,对楚先一切考量皆是从最坏处做打算。
个人之情如何想都没什么,但要就事论事地和人争辩起来,那是绝无法拿出手的。
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问:“他虽性情有变,可这些天来他颇受刺激,并非一定是受魔所控,万一不是,岂非错杀好人?”
楚先冷硬道:“寡人自由寡人的判断,即便错了。”冷哼一声:“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他既已谋反,死也不无辜了。”
楚先果然是做事做绝的性子,早已铁了心要杀白云鹤。
韩渊咬牙道:“日后我养着他,他如何变化,是好是坏我一眼便能看见,我不会去杀他,更不会让你杀他!”
楚先眼神微眯,像是洞悉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道:“姬月早已成魔,如今因风熠出世,所以听从风熠命令,日后楚白若成魔,仍会听从风熠命令,那时将悔之晚矣,没有完全把握,岂敢以天下做赌注?!”
韩渊一怔,道:“万物相生相克,即便是魔也必有克星,我不信天下没有除魔之法,若魔由心吞噬人,那若是换一颗心,或是换一具肉身?总有一个办法能处理此事,否则天下早为魔控制!”
“魔非生灵,不入轮回,寄生肉身消亡,便也死去。”楚先语气一顿,道:“但,魔会吞噬魂魄,此刻杀了他,他的魂魄尚能保全,重入轮回,来世为人,不舍杀他,必让他魂飞魄散,就此消亡。”
于修士而言,肉身之死并非死,魂灵之死才是真的死,所以,无论从任何角度去考虑,楚先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杀了此刻的白云鹤,保住天下、保住魂魄。
让他去死,恰恰是希望他活着。
可是,不说超脱轮回,即便确信轮回存在,真正能释然生死轮回的又有几人?纵然人有重生之机,但重来一世之后,无论是人的相貌、性情、还是一切喜好,都可能发生巨大的变化,那个时候,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吗?
不,再不是了,这个人虽然再次活了,但他还是死了。
往事越千年,故人非故,相逢不识,那对于记得的人来说,是多大的一场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