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熠道:“太阳真火是我神族秘术,乃盛帝所创,修炼极难,连历代帝王也难以修得,因此,到而今已是许多人闻所未闻,丹青你听说过?”
韩渊在心底将这四个字反复碾磨,都只觉得熟悉,却并无任何印象,不过,如果此术是盛帝所创的话,他便不觉得奇怪了。
他道:“既是盛帝所创,许是曾见过吧。”
盛帝,称帝明,本名邈、字微之。盛帝便是风氏一族第一个拥有神脉的皇帝,也算第一个神族皇帝。
那是整个天下乃至如今的众生都难以不敬仰爱戴的人,虽说从那时开始,天神的传说就此落幕,仙道修行也开始走下坡路,天下再无人得道飞升,修士如涌入中原,但正因如此,无数仙门法术作为朝廷利器用于民间,广利民生。
对于他的统治,史书最爱用的一句话是:天下无一乞,百家有余粮。
从古至今,无数王朝更迭,惟有他一人做到如此。
但韩渊觉得,对于这位帝王的记载,他更喜欢后一句:除奴赦天下,儿女尽学堂。
盛帝时期,没有奴隶。他废除了当时的奴隶法,让所有人都能堂堂正正活着,他以朝廷的名义广设学堂,让人人皆能习文练武,各展其才。这样的人,天下岂会不敬重?
即便是当年大黎反虞,细数神族罪孽时,也是从未说过盛帝的半句不是。无他,只因没有,没有不是、没有错处。
其实,后来楚先的许多所为,包括他曾向楚先的提议,如玄都学宫、大赦天下奴隶等,何尝不是在效仿这位皇帝?
只可惜后来盛帝的这些所为并未被他的后人遵行,盛帝死后不过三朝,天下便重新有了奴隶,学堂由公至私摒弃无数学子,以致后来自取灭亡。
风熠笑意更深,道:“是么?”他语气有些怪异,又道:“盛帝,可是连楚先都不敢说半句坏话的人呢。”
没人理会他的话。
白云鹤道:“母亲是何时重接灵脉?又是何时修得此火?为何孩儿从不曾发觉?”
他曾是亲眼见证自己母亲被人废去修为的,那一幕太过痛苦,以至于他每次想起母亲,总不免就联想到那一幕,他定是永生永世也忘不了那天!他幼时曾见过母亲施展过一些法术,却从不知有这太阳真火一术,若是母亲早就习得此厉害法,当日便不至于被人废去修为与灵脉吧?何况当时母亲既非神族又在流亡,也无处习得此法,所以,这法术定是母亲醒来后习得,只是他这些时日日日与母亲待在一处,竟从未见母亲练过什么法术,因此极是疑惑。
姬月道:“母亲每日午时于院中静坐,心中默念此法心诀,便是在重新筑基,以此心诀巩固灵脉。”
白云鹤道:“只是心诀?”
姬月又道:“母亲白日午时承日光修炼心诀,午夜再借月光与心诀日火相合,凝结成真火,夜间在屋中,所以你们不曾见到。”
白云鹤似乎还想问,姬月突然道:“小白。”
这一声竟骤然冷硬了几分,她的神色也严肃起来,一刹将白云鹤无数疑问的话打断。
姬月放下手,不再看白云鹤,道:“也许自今日起,母亲再不能陪你啦。”
她又道:“我意已决,小白,归隐或许于你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
白云鹤大叫道:“母亲!”
姬月起身向外走去,也不再理会白云鹤。白云鹤知道母亲是个坚决的性子,做了决定便绝不更改,哪怕错付也不会后悔,可他仍是不甘心,立马追出去,急声叫道:“母亲!母亲!”姬月仿似未闻,一路径直走到门前。
韩渊、风熠、花机三人追出,只见白云鹤挡在姬月面前,噙着眼泪,戚戚道:“母亲!大黎如今的实力已非当年可比,旁人不知我却知道,纵使神族数代加起来也绝不再是如今大黎的对手,母亲!!求您……就算为了我,放弃吧……”他深吸了一口气,仍掩盖不住语气的颤抖,又道:“您从来不记恨任何人,为何偏偏在此一事上如此执拗?我再不要父亲!我没有父亲了母亲!我只有您了,您跟我走吧。”
姬月道:“你我虽是母子,可你仍是你,我亦只是我,小白,不须为任何人困住自己,也万莫想困住任何人,执念无妄,强求无用。”
“这怎么会是强求?!”白云鹤急道,他发现母亲的决定已绝无可能为自己而改变,不禁慌张焦急,曾发誓让母亲从此能逍遥度日,再不受任何羁绊,却连自己何时带上了逼迫的语气也并未发觉,道:“母亲,我是您的儿子,您是我的母亲,我想尽孝道,想从此远离他们的打打杀杀,只想和您平平淡淡的过日子,这怎么会是强求?难道您不愿意吗?不愿意和孩儿一同生活么?”
姬月重重地叹了口气,闭上眼摇了摇头,欲言又止,背过身去一言不发,又是一声叹息。
白云鹤追喊道:“母亲!”
风熠上前一步,道:“如意。”
“兄长!”姬月惊慌地向风熠望去,摇了摇头,风熠神色了然地闭嘴,她这才转过身对白云鹤道:“你大了,你当有自己的选择,母亲也有自己的选择,你我选择不同,别无他法。”
白云鹤愤怒道:“就像小时候一样不好么?我好不容易再见到你,我再也不想失去你了,母亲!!”
花机看不下去,又是不忍又是无奈地劝道:“表哥你别再说了,姨母已经决定了。”
“你住口!”白云鹤倏地提高了声,脸上立马有了怒气,俨然一副教诲之态看着花机,斥责道:“你在做什么?花机!你公然反叛,怎不想想你师父悟白真人!怎不想想你父亲?你如此行事,将他们置于何地?”
花机本是心疼他,却蓦地被吼一顿,脸上一红,登时也有些不悦,却见他这般模样,又不忍再说他什么,撇过脸,道:“我做什么只是我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关他们何事?若楚先因此发罪他们,又和当年的神族有何区别?”
白云鹤道:“那你现在呢?你和神族一同反叛,你和当年的神族又有何区别?!”
“表哥!”花机不解地看着白云鹤,再难忍住不发,驳道:“风伯伯是救了姨母的,若没有他,姨母如今还能站在这吗?这大恩大德岂能不记?何况、何况我本也是为了姨母才站在这,还不算报他的恩呢。”
姬月叹息道:“小花,罢了,不说了,小白,你冷静……”
她话还未说完,白云鹤道:“神族神族!”忽然长剑出鞘,大喝一声,举剑往风熠头上劈去,风熠侧身闪躲,他立马持剑追上,仿似一头发疯的猛兽,双目猩红、目光凶狠、盯死了风熠,不吃到猎物誓不罢休!
白云鹤乱砍乱劈,几招下来,院中的池塘、大树全都遭了殃,又是一剑,轰隆一声,连屋子也被削塌了,眼前顷刻间废墟一片,风熠只是躲避,并未伤他,肩膀不甚中了一剑,鲜血流出,见状,白云鹤似乎更疯狂了。
花机焦急道:“表哥快停下!”说着便要上前阻止,韩渊快步上前拉住他肩膀,喝道:“站住!他不对劲!”
“滚开!”花机急着上前拦人,一刀挥向韩渊,韩渊心上一恼,反手一掌,啪一声,花机脸上中了一掌,垂直栽倒,被姬月一把拉住肩臂,这才没倒地。
姬月担心道:“小花。”
只见花机目光迷迷蒙蒙,左脸已高高肿起。
韩渊冷冷道:“拦住他别碍事。”便疾跑上前,割开手指,洒向院角的小草,道:“乾坤异变,附物生灵,听吾号令,草木皆兵!急急如律令!”
话音落,一道白光飞过,变化出五名持盾的神将,神将瞳色一片洁白,浑身死气,仿若五具木头人,韩渊指着白云鹤,发下施令:“拦住他!”
五名神将的眼瞳骤然凝结出血红色的瞳仁,坚硬厚实的大盾在地下一撞,便朝白云鹤飞去,一人飞到白云鹤身前,持盾迎上白云鹤劈下的一击,咚!剑砍在盾上,撞出一声沉闷的响,韩渊立时喊道:“白云鹤!”
白云鹤又是一声大喝,长剑一甩再次劈下,那名神将立时被他劈成了两半,化作一缕烟没了,另外四名神将迅速上前,四盾相接,将白云鹤夹击在内,白云鹤站在原地,发狂吼道:“你敢拦我!!”
韩渊冷静道:“不要多想!静下心来!”立即手中画下一道清明符,朝着白云鹤过去。
白云鹤这副状态极像当时中了李微之术一般,他说不好突然之间是为什么,只觉得不会简单。
血指在眉心一滑,殷红的血痕仿佛一只紧闭的眼,将鲜血凝结成两条相邻的红线,韩渊在另一手掌又画下一道神符,心中默念法咒: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水灵显形,灵光水摄,通天达地,法法奉行,阴阳法镜,真形速现。
韩渊闭上眼,眉心相邻的两条红线便蓦地如人眼一般睁开,射出一道银光,此时此刻韩渊所见到的便不再是凡人虚像,他看着白云鹤,见不到皮相,只见到一个飘渺的人影,那是白云鹤的魂魄,以及三色脉络重叠的人形。
鲜红的血脉、金色的经脉以及白色的灵脉,此三脉相通相会,却各自运转不同,血脉以心为始、经脉已脊为主、灵脉却以丹田为根,三脉周身运转,和谐共生,方身康体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