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五十里外,一道神光如海浪荡来,打在丰都城结界处,整个护城结界为之一震,劈里啪啦弹出涟漪光晕,映射着城中光影晃荡,城内所有人皆有所感仰望,只见整个结界忽明忽暗,仿佛发出某种警报,不觉令人心忧。
熟悉的神力绵延不绝冲来,韩渊上前一步,往白云鹤那边观望,那道只笼罩一个院子的小结界依旧平静如初。
白云鹤必然感知到了护城结界的动荡,必也认出来了这是霍骁的神力,霍骁既然拖着重伤的身体来了,不见到白云鹤绝不会善罢甘休,白云鹤清楚这点,便不可能避而不见,除非有麻烦牵绊。
思量再三,韩渊往那结界奔了过去,行至一半,那结界顶上露出一个洞,有人要出来!旋即脚步一刹,在原地站定,抬头继续往神力扫来的方向看,余光扫到那洞内飞出两个身影,正是白云鹤与花机。
二人停在半空,仰头看护城结界上的涟漪,白云鹤忽然侧头,一眼看到了韩渊,凝视一瞬,立即捏紧了拳头,转过头去。
花机道:“是那个方向来的!”
白云鹤道:“走。”
二人便往霍骁的方向去了。
风熠紧随其后追上,韩渊也跟了上去,到了城墙之上,白云鹤对英全冷冷命令道:“打开结界。”
英全死死盯着白云鹤,忽而冷笑一声,并未搭理白云鹤,朝后来的风熠行礼,道:“神君。”
风熠与韩渊一前一后落下,白云鹤眼神瞧着英全,倏地抽出剑,神色冷漠不知是要砍人还是砍结界。风熠挡在英全身前,感受到了白云鹤这股隐隐的杀气,唤道:“小白!”
花机见白云鹤拔出剑,也立马祭出双刀,雄赳赳瞪着眼前几人,准备打架。
韩渊上前,挡在风熠面前,淡淡道:“要动手?”
白云鹤有些错愕韩渊会挡在这两人面前,直视着他有些失神,须臾,又像是认定了什么,错开二人相接的视线。
花机道:“不给你点教训,你真当自己是韩渊了吗!”提刀便要向前冲。
白云鹤伸出一臂将他拦下,咬了咬牙,道:“看在我母亲的面子上,我不与你们动兵刃,我再说一遍,打开结界!”
英全冷冷嘲讽道:“护城结界岂是你说开便能开的?”
“英全!”花机怒目圆睁,白云鹤道:“好!”一跃而起,浩瀚灵力猛灌入剑中,一剑劈下,剑气滚滚向前。
英全脸色大变。
风熠急道:“打开结界!”
英全立即施法在剑气即将劈下的结界之处打开一道裂缝,剑气落空,一白一蓝两道身影随即闪过,二人已从裂缝中飞出。
韩渊要跟上,忽觉肩膀一紧,脚步一顿,回头只见风熠摇了摇头,抓住他肩膀的手放下,掐指一算,道:“莫慌。”
接着,得闻卦象,又道:“不必担心,霍骁此行前来不过是想抓捕他们二人回去定罪,他抓不住,不须一会,他们便会回来。”
这事还用算么?拿脚趾头也能想明白,霍骁绝无可能杀白云鹤,也绝无可能看着白云鹤和神族勾结,除了抓回去,还能干什么?
只不过,韩渊担心的却是霍骁。若是霍骁要强行带走他们,打斗势必免不了,霍骁身负重伤,白云鹤和花机下手又没轻没重,若是不甚再伤了霍骁,此事传出去,对大黎士气乃是一个天崩地裂的打击。
神族卷土重来,可屠神六将却只剩了这一个,若霍骁也轻易败了,大黎将如何自处?民心如何安定?
白云鹤啊白云鹤,你当明白此理吧?
他还是想出去看看,但结界裂缝已经关闭,便道:“小白不忍杀生,必不会伤及对方,霍骁若是强攻,这结界守得几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风熠道:“霍骁身受雷劫重伤,已命不久矣,有何惧哉?”
韩渊道:“雷劫于他而言算什么?何况,我记得你说过,他会死于至亲之手。”
风熠道:“不错,他寿数已尽,天命到终。”
仿佛还有几分唏嘘与欣赏,他又道:“一介凡人,能成如今之事,此一生也不算白活。”
韩渊拿出剑在手里转了转,道:“若是我提前杀了他,可见你算的命便不准啦。”
风熠摇头:“你杀不死他的。”
韩渊道:“莫非是我打不过他?可你不是说他如今重伤在身?”
风熠道:“若论此刻实力,你要强过他,可你仍然杀不了他,此乃天命,他不会晚死,亦绝不会早死。”
韩渊道:“我不信,让我出去试试!”
风熠不置可否道:“不必了,等着吧。”
见他坚决不放自己出去,韩渊故作奇道:“你这般自信?不如你替我算一算,我瞧瞧我的命又是如何?”
风熠神色凝重,又有几分同情,道:“你身负大气运,却命途多舛,受贼人迫害,自诞生那一刻起便注定要成为他人劫难的垫脚石,无人真心在意你,所有靠近你的人,无一不是被你的气运吸引,要拿你做替死鬼!”
这些话那日列英殿他便已经说过了,但当时白云鹤突然闯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
韩渊对此噗之以鼻,道:“我一只树妖,哪来什么大气运?”
他自来不信这算命之说,天命?他虽常常以天命自娱,可真若有人正经地同他说道此事,他只会觉得那人是个愚不可及的江湖骗子。
风熠正色道:“不可妄自菲薄。”
韩渊道:“若真如你所说,你也是要拿我做替死鬼的?”
风熠摇头:“我命无劫数,无须人替死,你是天神选中之人,亦是众生,神会保佑众生,保佑你。”
顿了顿,到底是没忍住,神色一冷,接着道:“这天下,唯有一些卑劣的凡人,将世间生灵分做三六九等,信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兴杀伐战争不说,贪婪无度,广占天下名山大川,一厘一寸的土地皆要占尽,不肯让与旁的生灵半分栖息之所,累得无数生灵无辜丧命!楚先等人,满手血腥,杀孽太重,必将不得好死!”
他目光幽深,停在此时,似在等韩渊回答,韩渊并未依着他的话头往下讲,只问道:“你瞧不起这群欲望繁杂的凡人?”
风熠直视着他,道:“既然欲望繁杂,为何要瞧得起?”
韩渊凝视回去,道:“既然神脉只是一件天赐的法宝,这难道不是说明你也只是凡人?天底下从来没有过神,对么?”
这已然算一句公然挑衅的话语。
英全大怒,指着韩渊喝道:“住口!贺丹青,你休要妄言!”
风熠抬手令英全退下,眼神望着韩渊,倏地温和地笑了,他自来端着一副慈悲面孔,这会亦是一般,轻声道:“天底下从来没有天神,我亦是一副肉体凡胎,身在凡间,如何不算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