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族无道,我等愿与之血战到底!”
此刻两方人马已然区分开来,英全率领数十修士,冷冷看着项鸿这边,他身边的修士皆看着他,等他号令。
英全听到这此起彼伏甘愿赴死的回答,脸色越发阴沉。
他道:“楚先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药?让你们这般死心塌地!”
项鸿道:“英全!!!”
声音吼出时嗓子几近撕裂,声音也半哑,他神情冷冷,又极是痛苦。
他待英全情同手足,自小到大以为二人无话不谈,必定会是一辈子的生死兄弟!他自为官以来,早已无数次预想过自己的死亡,可即便是死,那也是为了天下!为了大黎!为了……他的兄弟!
如今确实如他所想能为大黎而死了,他不怕死,他只是不甘心!
项鸿吼道:“大黎待你不薄!我项氏待你不薄!你究竟为何要背叛我!!”
英全敌不过韩渊,便飞至一面魂幡前,想要毁旗,但魂幡阵法已初成,他无法再靠近魂幡,只能被魂幡之力逼迫,与一众敌军结界抵挡。
见状,项鸿道:“我的阵法已成,你破不了了!为你的愚蠢陪葬吧!!”
再次念咒,围绕着三面魂幡,阴风席卷地越发厉害。
英全冷笑一声望着项鸿,又看向四周一眼,自知已无办法,想到这些年自己在大黎艰难蛰伏,想到眼前这个人,也许他们曾经真的有情意存在过,可是这点情意,和灭门之仇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他阻止不了魂阵,脑子快速闪过这些年项鸿对他说的话,忽然想起这魂阵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阵内之人或许不可抵挡,但项鸿若自愿放弃施法,此阵便可解。
他声音中带着自嘲与痛苦,怒道:“你问我为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姓什么?项鸿啊项鸿,你与我兄弟一场,同生共死这么多回,你难道从来看不出来,我待百姓如何?待你又究竟如何?我是痛恨楚先,痛恨他灭我全族!杀我至亲!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可我其他时候,对你何曾不是真心实意,以命相酬!”
他突然无端笑了起来,冷笑、大笑、狂笑,笑出一滴一滴的泪水,以手掩面,痛哭不止。阴风呜呜啊啊地和他的声音交杂在一起,就让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了。
听到他的话,项鸿瞪大了眼睛,又愤怒至极,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英全抹了一把泪,放下手,冷冷责问道:“你自诩与我兄弟一场,难道这些年,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发觉,为什么我不愿意谈及父母过去!为什么我从不仰慕韩渊!因为我姓英!岐山英氏的英!!!”
岐山英氏?韩渊眉头压了下来,项鸿也忽然屏住了呼吸,不可置信起来。
英全泪眼纵横,声音颤抖,接着道:“我的父兄……千余族人……尽数惨死于楚先之手!我父兄当时分明已献城受降,却还是为他所杀,你说我为什么要反!”
项鸿有一刻的迟疑,他缓缓道:“原来如此,可当年两军交战,陛下兴正义之师,何错之有?如今天下太平,冤冤相报何时了?英全,你回头吧,你若回头,我倾尽我项氏一族全力,必在陛下面前保你!”
“保我?”英全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再次大笑起来,笑完了,道:“你还真是天真啊,你这么天真,果真是被父亲叔叔们庇佑得很好,可原本这些我也是有的……”
他忽然哽咽了,缓了一会,才继续道:“还有你,项鸿,你最崇拜项青将军,从小到大,你和我说过最多的也是项将军如何如何英勇,可项将军怎么死的你心里没数吗??”
闻言,项鸿脸色大变,怒道:“住口!!!”
英全知道这是项鸿的逆鳞,他越怒,他便越要提。
他道:“你当真觉得楚先是个好人?当真心中从未有过怀疑?!你可还记得项将军刚死的那些年,你夜夜陷入梦魇,夜夜痛哭不已!那时你是不是也想到了项将军?有那么一些时刻,你也在怀疑吧?项将军那么神勇,怎会无故惨死于烈火,不得好死、魂魄不得超生?屠神六将至今,又有几个得以善终?你身为祠监是最知道的,所有人的魂魄都有归处,可屠神六将的魂魄,项将军的魂魄,你见到了吗?!!”
“我叫你住口!!!”
项鸿心中绷紧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了,他想到自己最尊敬的叔父,不明不白的死在外面,死无全尸,不见魂魄!如英全所说,他确实不信,不信他叔父那么神通广大,却死得那么轻易离奇,时至如今,陛下也从未给过他们家一个合理的交待!
他怎么会不怀疑?怎么会不疑惑?他分明一直在想,每时每刻都在想,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想到这些,他的法术开始不稳,魂阵震荡,有一面魂幡摇摇晃晃,已倒了一半,力量也随之弱了下来,英全乘机举剑砍向那面魂幡,就在他将要砍中之时,项鸿忽然大喝一声,那面魂幡又立了起来,英全砍下去,魂幡爆发一阵巨大的冲击波,将他弹落到地面。
英全怒道:“项鸿!楚先如此对待你们项家,难道你还要效忠于他?”
项鸿定定地看着英全,沉吟片刻,低声道:“英全,我与你不同。”
他再不甘心,也绝不能弃自己职责于不顾,不能辱没叔父的声名。
项鸿使动魂幡,加快了阵法。
阵法的力量越来越强,韩渊的身体忽然难以控制起来,仿佛什么东西在被一点一点抽去。
他知道,这是魂幡阵法开始了,阵法要炼人的魂魄,必然要先将人的魂魄抽出来。
这力量极大,韩渊施法结界挡住,才好受一些,可他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难道此阵果真会吞噬阵中每一个人?连自己人也不放过?
那白云鹤岂非要死在自己手里?!
他急道:“项鸿,大公子可还在殿中。”
项鸿道:“放心,大公子不会有事。”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白符,放到韩渊手里,又道:“你也不会有事,列英殿的阵法为反贼所利用,我绝不能叫他们如愿,我以魂阵封印此处,殿内之人招不到灵,必会出来,届时,用你的巫术杀了他们。”
地下的英全倏地吐出一口血,道:“项鸿!!你与我兄弟一场!我不想害你!更不想看你受楚先蒙骗!若你愿意,我们可以一同去找项将军死亡的真相!不要再被楚先蒙骗了!他杀了项将军,还要蒙骗你去死!想想项将军!想想伯父伯母!他们只有你一个子嗣,你死了,他们何能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项鸿!!!”
可是此刻的项鸿已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魂幡的力量在他手中发挥到极致,围成一圈的修士默契地将自己的灵力渡给施法的项鸿,阵法启动,英全身周已有修士倒下,一个个透明的魂魄从他们的身体里飞出,被魂幡吸入。
不止英全身边的修士,他们这边的修士也好不到那里去,韩渊想施法保住他们,可这魂幡也牵引着他的魂魄,他力量迅速虚弱下去,连站也站不稳,后退了两步,想靠住什么东西,却不甚踩空,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