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云鹤面对他的父亲,也只有一身的倔犟。
任凭他打,任凭他冷漠。
白云鹤极力咬着牙想一言不发,可是做不到,那鞭子每一道都抽得他皮开肉绽,他忍到口中吐出血来,痛声不止,但幸好他还是守住了他的傲气,他没有向上首的人为自己求饶半句,即便被打得不成人样,即便灰头土脸狼狈不堪,他也只是说:
“我要见我母亲。”
那是他这一路走来唯一的支撑,几经生死,他做到了。
楚先却并不理会他的话。
执刑者一身灵力精纯,手持长鞭也不似凡物,打起人来毫不留情,数十鞭落下,即便白云鹤有多年炼体基础,也被抽得直不起腰来,何况方才才使过法术,身上带着伤。
他断断是挨不过这顿毒打的,他自己必然也知道,可又似乎是早准备好了这一顿毒打,他别的什么话也没说,只生生受着。
迫于楚先威压,四周之人有人闭眼不敢看,却无人敢投一个可怜的眼神给白云鹤,更别说为他求情,满军帐内,只有刺鼻的血腥味,和白云鹤牙缝里漏出来的痛呜咽声,教他看起来实在可怜极了。
白云鹤是楚先的儿子,他被楚先打,关韩渊何事?他不拍手叫好就不错了,却不知为何,看着白云鹤这副可怜模样,韩渊一身上下都跟着不舒坦,如坐针毡。
他心乱如麻,他在想什么?
他想,自己如何如何也想不到白云鹤就是楚先的儿子,如何如何也意想不到,这样一对恶毒的人,能教养出这样好的孩子!
上一代的恩怨应该留给下一代吗?
韩渊在心里不住地问自己,他问不出答案,只觉得越问越焦灼不安。
白云鹤挨了上百鞭,身下流下好大一滩血,身体几乎全趴倒在地,呼吸也逐渐微弱,连行刑者也下手犹豫起来,却不见楚先有要叫停的意思。
韩渊再也无法袖手旁观。
“够了!”韩渊大喝一声,冷着脸,指骨捏得咔咔作响。
他怒视着楚先,道:“他是你的儿子,方才才受了伤,你便如此折磨他?”
行刑官被他喝住,不敢再打,抬头请示楚先。
楚先低垂着眼眸,仿佛看蝼蚁一般看着趴在他脚下几欲昏死的儿子,手中端着的茶杯放下,眼中不曾流露出一丝真情,真真冷漠至极。
白云鹤缓回一口气,一点一点爬起来,重新跪好,恭声请求道:“父亲……求您让我见我母亲一面,儿臣别无他求。”
他为了他的母亲,可以不要一切东西,什么名声?什么傲骨?什么君子之道?通通都可以不要,他连花机都失去了……他只要母亲的一条命!
可他断然想不到,他这样努力,上首的人只沉默一瞬,便能击溃他的所有。
“你记住,这一顿鞭子,是还你母亲的。”楚先忽然说道,他的声音漠然无情,平淡无波,仿佛在闲聊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又让人摸不着头脑,停了一瞬,他又道:“她死了,在你逃出宫的那天。”
此言一出,犹如一道冷箭将白云鹤的身体射穿,白云鹤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楚先,因着动作太大,扯到身后的伤口,脸色狰狞,倏地弯下腰去,吐出一口血。来不及停歇,他立马擦了嘴角血迹,重新抬起脸,满脸怔愣,仿佛没听清,看着楚先问道:“什么?”
楚先道:“看来大公子没听清,来人,给大公子重复一遍。”
楚先身边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命唤张斛,方才白云鹤被打,他一直闭眸不敢看,此刻忽然听闻楚先叫唤,才惊恐地睁开眼来。
得了令,跪下来,不忍看白云鹤的眼神,张斛低着头,缓缓地道:“回公子,皇后娘娘在您离宫的那日……殁了。”
犹如一锤定音,白云鹤立即挣扎着要站起来,动了两次又都跪了下去,第三次时,才卯足了所有力气,用剑撑着身体,勉强爬了起来。
他盯住楚先,神色由不解,到渐渐染上怒火,问道:“我母亲在哪?”
十年了,他只见过他母亲一面,他终于鼓起勇气,他终于下定决心带着母亲离开,他的母亲怎么可能死了?
一定是他父亲慧眼看透了他的心思,故意这般折磨他,他父亲最喜欢折磨他!所以他父亲说的话,他是绝对不会信的。
他要去见他母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白云鹤双手握着剑,他已有过忤逆他父亲的行为,已不怕忤逆第二次,他甚至想,若是这里有人胆敢拦他,若是他父亲胆敢不说,纵然刀兵相向,他也要逼问出来。
张斛看着白云鹤长大,对其心思了如指掌,见他这般眼神,颤颤巍巍地答道:“大公子,皇后娘娘丧事从简,在公子离开当日便已下葬,公子务必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