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邓布利多说,依旧面带笑容,“但是这种信息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你甚至比凤凰社所有人知道的信息都要全面。”
“恐怕不是所有人,只是某个人吧,”莉安意有所指的说,“我只是奇怪为什么你那么信任斯内普,明明他——”
“我认为,我永远都信任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平静的说,“而你对他有某种偏见。”
莉安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随你吧,我并不想知道他的事。”
邓布利多从他的杯子上面打量了她一会儿才开口。
“我知道你有很多秘密,”他冷静的说,“我很遗憾,没有保护好你,在三强争霸赛时期让你陷于危险的境地。”
莉安闭上了眼睛,不带感情的说,“我过得很好,这你一定了解,邓布利多。”
“你觉得你的选择是对的,是吗?”邓布利多优雅的问。
“当然,”莉安说,仍然是那个没有感情的平板语调,“但你可能误解了我的选择,在面对黑魔头时,我们是一边的。”
“恐怕是某些时候,”邓布利多平静的纠正了她的话,“某些,但在另一些时刻上,你还是…恕我直言…你做了错事。”
莉安第一次笑了,那是一种冷冷的笑容,带着讥讽。
“错事?”她轻声的说,“可是,邓布利多,在我入学之后,没有人会对那样对我,我和纳威并无不同,哪怕我的父亲和叔叔像隆巴顿夫妇一样为了凤凰社的理念、为了对抗黑魔头以及食死徒牺牲,我也没有获得任何人的偏爱。”
“也许只是你没发现。”邓布利多提醒道。
“但我现在不在意了,”莉安说,“我将我的生命交给你,听你指挥,但在其他事情上,我会有我自己的坚持。”
邓布利多扬起了眉毛。
“你的坚持就是帮小克劳奇越狱?哪怕他曾经拿你当人质,差点杀死你,甚至冒着被我怀疑是叛徒的风险?”
“真是无耻的行径!”
一个粗暴的声音喊道,莉安注意到,声音是从墙上的一副校长画像上发出的,这是一个留着山羊胡,长着一副聪明相的男巫,他身着银绿相间的斯莱特林服装,正摸着他的缎子手套,怒气冲冲的看着她。
墙上其他许多老校长虽然逼真的打着呼噜,流着口水,却从眼皮底下偷偷的看着她和邓布利多。
“菲尼亚斯,别太激动,”邓布利多阻止了他,“如果不是她救了西里斯,你就没有玄孙了。”
“我不相信。”菲尼亚斯粗暴的说。
“我的坚持,”莉安没搭理菲尼亚斯,她停了片刻,继续说道,“没错,我无条件信任小巴蒂·克劳奇,他不会伤害我,也不会伤害我在乎的人,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出卖过任何情报,反倒是他默许我对你传递情报。”
“我很高兴听到你这些话,”邓布利多说,“毕竟我一直在猜测,以小克劳奇的聪明程度,恐怕他回到伏地魔身边的第一件事就是杀死西弗勒斯,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你知道就好。”莉安哼了一声。
“那么,如果我今晚去猪头酒吧,应该会看到你的丈夫在等着你回去吧?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他一直跟你形影不离。”
莉安皱了皱眉,但她立刻镇定下来。
“你果然无所不知,邓布利多,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之前并不知道我是协助越狱者,只是猜测而已,是那个鬼鬼祟祟的酒吧老板告诉了你我丈夫的身份,他偷偷进了我们的房间,对不对?”
“哦,我的确跟他关系不错,”邓布利多轻松的说,“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当然。”莉安冷冷的说。
邓布利多放下空杯子,坐直身子,双手指尖碰在一起,莉安注意到,他的一只手既干枯又焦黑,好像上面的肉都被烧干了。
“我们把话说开吧,莉安,我当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帮他越狱的,但是我很感兴趣,并且…”
莉安一言不发,静静的等着他下一句话。
“你是否愿意一直帮助哈利?”
“我当然会帮他,邓布利多,但有个条件。”
“那你想要什么,莉安?”
“我要撤销他的罪名,”莉安郑重的说,“你要知道,邓布利多,斯内普并没有得到黑魔头的全部信任,巴蒂就不一样了,你想让他为你做事,首先需要付出诚意,我当然愿意为对抗黑魔头的事业牺牲,但我们还有三个孩子,我是个孤儿,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是。”
“如果你真的能控制小克劳奇的话,”邓布利多说,“而我也需要一个保证。”
“你想要什么保证?”莉安望了望窗户的方向,警惕的说,“你不要想着捉到我去威胁他,那你就太小看我了,邓布利多,而且坦率的说,你捉不到我的,你也别指望我会束手待毙,当然,如果你愿意看他发疯,我没意见,反正我能逃掉。”
“这恐怕就是你帮小克劳奇越狱的手段吧?”邓布利多若有所思的说。
“没错,就算你把我扔进阿兹卡班也没用,我只会比他更快的逃掉,并且没有人会相信你说的话。”
“那你如何保证呢?”
“无论怎么样,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莉安站起身,“我不知道你想让我怎么做,但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我和他的感情是你们不能理解的,我从来不想放弃普威特的责任,哪怕他们的名声带给我沉重的负担。”
顿了顿,她又说,“我会跟黑魔头战斗到底。”
邓布利多也站了起来。
“那我们达成一致了,找个时间,让小克劳奇跟我见面。”
“凤凰社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身份?”
“目前只有我,西弗勒斯猜到了一些,但他不能确定。”
邓布利多的脸上突然流露出深深的悲哀,“莉安,我不知道你在霍格沃茨的最后一年经历了什么,但是你已经毕业了,甚至不知不觉中成长为一个法力高强的女巫,而我能教导你、让你认错的时间早已过去,可我希望能,莉安…我希望能…”
“太晚了,”莉安叹息着,“太晚了。”
她摇着头,仿佛是在惋惜自己可悲的一生,但那一刻很快过去,她已转身走开。
“我已经不需要了。”
门在关上,她不见了。
莉安从霍格沃茨慢慢走回霍格莫德时,天已经快要黑了,她望着几个熟悉的店面,村外远处黑黢黢的群山轮廓,还有猪头酒吧窗户里透出的灯光。
她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想起小巴蒂迎接自己时,手里还拿着一盏摇摇晃晃的提灯,那一幕情景如刀割一般逼真,恍惚间,她似乎看见小巴蒂又从猪头酒吧钻出来,朝她一步步迎了过来。
“宝贝?”
莉安眨眨眼睛,发现小巴蒂真的出现了,他没拿提灯,因为街上不是很黑,借着几盏路灯和楼上那扇亮着暗蓝色灯光的窗户,她很轻易的就能看到丈夫伪装后的温和面庞。
“亲爱的。”莉安快步朝他走了过去,如果不是肚子太大,她甚至都想跑起来。
她迫不及待的投入了那个泛着苦艾酒味儿的怀抱,紧紧的抱着他。
“巴蒂…巴蒂…”她喃喃的说。
“怎么了?邓布利多欺负你了?”小巴蒂敏锐的感知到她此刻软弱的情绪,便小心的把她横抱起来,一脚踢开猪头酒吧的大门,对一屋子嘈杂的人群视若无睹,回到了二楼的房间里。
“不,邓布利多没有欺负我,”莉安搂着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胸口上,“但是他知道了我们的关系,他说想跟你见一面,看来是想让你做他的卧底。”
“死老头长得不咋地,想得倒挺美。”小巴蒂不屑的说。
“我答应了。”
“什么?”小巴蒂把她放在床上,仿佛没听清她的话似的,疑惑的盯着她,“什么答应了?”
“我说,我答应了邓布利多,”莉安平静的说,“作为他帮你撤销罪名的条件。”
“你都不先跟我商量一下吗?”小巴蒂阴晴不定的看着她,“还是说,邓布利多用我威胁你?或者他打算用你威胁我?”
“别把邓布利多想的那么坏,”莉安说,“我肯定会帮助哈利的,我是凤凰社的人,我想着,如果我牺牲了,那最起码还有你,巴蒂,别让我们的孩子做孤儿,你好好想想,如果我们都死了,男孩儿倒还罢了,如果我们的女儿孤苦无依,她最后像我一样,爱上了一个像你一样的人,你真的会同意吗?”
小巴蒂很想说,同意,但他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同意的。
她比他小15岁,从本质上来说,他更像一个怪叔叔,让她对自己有了雏鸟一般依赖的情结,这其实就是诱拐了一个不懂事的少女。
没准儿普威特兄弟已经在坟墓里咬牙切齿了好几年,哭得肝肠寸断。
莉安知道他此刻的沉默代表着什么,他恐怕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他对她到底做了什么令人发指的事。
他是恶劣且不知悔改的小巴蒂·克劳奇。
就像她有好多次都想出言不逊,说一些让他受伤好多年的话,或者至少像污渍或瘀伤一样粘在他身上,那样肯定会毁了他的每个晚上。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可能永远也无法知道自己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浓烈,永远也无法察觉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但他的再次出现让她的人生偏离了航线,他永远无法纠正这个错误,此时此刻,她永远被困在了他的世界,要一直做各种蠢事。
她已经孤单了太久太久,只有和他在一起,她才会不再形单影只,如果他死了,那么她也会死掉——可是太年轻了,她不应该这么早就死去,尤其是他们还有孩子的情况下。
如果她死了,他会像她一样怀念他们这段独一无二的爱情吗?还是就像慢慢长大的她一样,努力不去想某个已经离开了自己但一直渴望被他所爱的人?这么多年来她一直让自己不要去想他,她一直在努力,也一直在失败。
莉安叹了口气,她有些疲惫的甩掉鞋子,把两只脚解放了出来,她知道自己说服丈夫的希望渺茫,而她更是笨嘴拙舌,只好把苦楚藏在心里。
小巴蒂回神时,就看到她安静的侧卧在床上,双腿修长,光滑又精致,过了一会儿,她换了个姿势,抬起脚,纤细的白色脚踝搭在另一只脚的脚踝上。
她发现他在看她的脚,便害羞的动了动其中一只脚的脚趾头,让它蜷缩起来,仿佛一个胆怯的孩子即将面对大人的责骂那样惶恐不安。
他一直陷在爱里,但他不能确定他是否明白那意味着什么,陷在爱里。
他一直都在想着她,但他无意中伤害她的次数仿佛比关心她的时候还多,他无法描述她的感受,但他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什么,仿佛那种感觉更像是一种缺失感,一种失落感,甚至可能是失败感,麻木感,或者全然无能为力。
他曾对自己的爱无比肯定,觉得他已经做到了最好,而当他闯入她的人生时,她也喜欢他伸出手去触碰她,所以他从未怀疑也从未在意过她可能并不希望他这样——只要她否认,一律当成她在嘴硬。
这一刻她提醒了他,她的生活原本应该是什么样子,却被他改变了这一切。
“邓布利多如果真的答应的话,那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小巴蒂坐到床沿边,把那双长腿搂进怀里,慢吞吞的说,“他要是敢耍我,就算带一百个摄魂怪来,我也会让他付出代价。”
有时候,在他承诺之后,莉安最不想感受到的反而是希望,因为在希望的背后,一定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以至于任何人看到她,都会立刻知晓她对他的那份彻底的、无可救药的痴情。
何况是聪明绝顶的他呢?一个跟他对视一眼,立刻就被他察觉到她深爱着他的人。
但她不介意被他知道,她想让他知道,像小巴蒂这样又坏又聪明的男人,如果他知道她被迷住了,也希望她被迷住,那么一切恐怕如他所愿,他会发现她每一次试图掩饰的软弱。
只是她不想表现出来,不想让他发觉她努力保持镇定的样子。
“怎么不说话?”小巴蒂变形后,他终于觉得自己摸够了,心满意足的放开了她的腿,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然后俯下身,手臂撑在床上,那双灰色的眼睛凑的很近。
“感动吗?是不是更爱我了?”
莉安躲避他此刻深情的目光,试图看向别处,显得心不在焉。
她想让他问她为什么突然不看他,因为想让他担心他会失去她,就像她知道她可能会轻易失去他一样。
但她也想听他放肆的笑声,像个神经病或者发狂的疯子那样,因为她做的正是她所想做的,她想让他看穿她假装的冷漠,把她的每一个把戏都暴露出来,因为他对这个游戏足够熟悉,毕竟他自己都已经玩过很多次了,也许现在依旧在游戏中。
她咬了咬舌头,无耻的念头在她心里涌动,她真的很过分,因为她在假装,一个害羞的人正在假装害羞。
“还没吃饭吧?我在楼下要了一份晚餐,让老板放在门口了,我现在去拿。”
小巴蒂很轻易的就看穿了她拙劣的把戏,晃晃悠悠的起身,想往门外走,但他马上就被莉安从背后抱住了。
也许她想要的并不是让他不去做这件事,而是阻止他动身,因为她害怕最微弱的一步都可能把他们分开,也许任何事情都可能在开门的瞬间发生,他可能会走掉,也可能会被人抓去,再也找不回他们原本的谈话。
“谢谢你,巴蒂。”
小巴蒂扬起嘴角,果然,她还是想靠近他,而不是把他打发走,她的动作就像一只不想被看穿却渴望被抚摸的野猫,悄悄的接近他。
“真是个小傻瓜。”
他转过身来,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