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声音越小,这些年她甚至回家都少,更是没怎么管过纪屯的事,一心扑在出国的女儿身上,三两天就打电话去问候,她自知理亏,辩解都无力。
纪襄咬牙恨声道:“晚了,妈妈,她已经不愿意叫你妈妈了,她叫你纪夫人。”
纪襄擦一把脸,昂起头来,大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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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屯吃着车厘子,正打算吃完这一盘夜宵收拾收拾睡觉,一口一个塞进嘴里,吃的手指间都是粉红的汁水。
大半夜的,又一通电话打了过来,一连串的号码,没有备注。
周科正给洗完头的容叙吹头,看见她接起电话,顺势停了手中的活,免得吵得她听不清。
“喂。”纪屯秃噜一颗果核在手心,随手抛进垃圾桶。
对面半晌没动静,纪屯拿下来些,确认电话接通了,“喂,哪位?”
“屯屯,是妈妈,你...你没存妈妈电话吗?”
纪屯一顿,伸果子进嘴的动作停了。
她不冷不热回避道:“有事吗?”
“没什么大事,妈妈就想问问,你过得好不好,之前微信上找你,你都不回妈妈。”
女人语气很轻,能感觉到有些忐忑和小心。
说是微信上找她,却也只是象征性的问问自己过的怎么样,没有得到回复也不会多问,简直就像做做样子。
大晚上的忽然找上来,该是纪襄回去和她说了什么。
纪屯猜不出来,也懒得猜,打了个哈欠丢了个果子进嘴,嚼巴嚼巴含糊着应了声,回得相当敷衍。
她不出声,对面也显然有些无从下手,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说着:“妈妈听说了李阿姨刘阿姨还有那几个人欺负你的事,妈妈以前不知道,我......”
我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是个体面人,让她承认自己错了无异于让她自己扇自己一巴掌。
“妈妈已经开除了她们,以后不会了。”
“你有空也多回来看看,这里一直是你的家,妈妈也有些想你。”
“那几个人?”纪屯反问,那几个人是指李阿姨刘阿姨?真要算起来,纪家一整个宅子的人谁没说过自己闲话,给过自己脸色。
但说到底,还是许淑华本人做的最多。
纪屯兴致缺缺,没有兴趣再听她演,直截了当说明:“纪夫人,这些年还是要感谢你们一家给口饭吃,钱我会一笔一笔算了翻个倍还给你,以后没事还是不要联系了。”
说着没等对面的回复,直接挂了电话,动作干脆利索。
一旁的周科瞪着眼睛,一副听了不该听的话的样子,手足无措举着电吹风。
纪屯吃的盘里最后剩两颗,倒过盘子将车厘子滚在手心盘弄,顺带着把盘子里的水慢条斯理倒了个干净,才察觉到周科一直看着自己。
她举着车厘子的手一顿,随即大方伸出去:“周姨要吃吗?”
周科摇头,看着少女囫囵一口将两颗吞下去,扯了张纸巾擦手,终究没说什么,打开了吹风机继续为自己东家吹头。
纪屯好似一点没把这事放心上,噗噗两颗核吐出去,拍拍手打算去睡觉。
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少女睡得四仰八叉,一条腿搭在男人身上,挠了挠屁股。
夜色静谧,檐下的蛐蛐一丛一丛的叫着,此起彼伏,倒是好睡。
只是容叙实在睡不着。
他不断思考着少女今晚的那一句话。
她说的太过平静,没有难过愤怒,好似只是在陈述一句想过很久的话。
连前几天的缺钱都有了解释。
人人都艳羡她的好运气,被纪家收养,风光体面,养尊处优,但这些天相处下来好像并非如此。
各种生活技能,她能够信手拈来,一点不像一个千金小姐,对家也没有正常人该有的依恋。
最令人讽刺的是替嫁给他这个被所有人认为已经废掉的植物人。
哪怕她跟纪襄说,她如何心仪自己,得偿所愿,也不能掩盖她是被迫塞来的事实。
种种迹象都指明了,她在纪家过的并不好。
容叙自认不是多管闲事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善心,现下却觉得心口莫名堵得慌,不知是不是房间有些闷,旁边人的大腿压了肚子,透不过气来。
也许还是因为纪家这么做,没把他放在眼里,所以他内心有些不快?
容叙想着,想摸摸自己的胸口,把这感觉捋清楚些。
没等他再多想,旁边的少女一个翻身,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将他这些胡思乱想都拍了个干净,罪魁祸首砸巴两下嘴,依旧睡得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