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想原先上扬的嘴角变得平直,在林辛要弯腰上车时拉住他的手臂:“我来开吧。”
“嗯?”
“你看起来很累,”安想贴着林辛坐进车里,面无表情地说,“心情也很烦躁的样子,这种状态不适合开车。”
他生气了。
林辛沉默着坐到副驾上,有些小心地看着安想,心里很想说出些好话来哄他开心,但脑子昏昏沉沉,嘴也像是生了锈,磕磕巴巴地只说出一句:“第一次坐你开的车。”
“嗯。”安想很短促地回了个字,一眼都没看他。
林辛嘴巴动了动,心里乱糟糟,但到底什么也没说。
电台的传出的甜美女声唱的抒情慢歌也没能拯救车里糟糕的氛围,车开了一会,林辛认出这是回自己住处的路,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先回你家吧。”
“……”
这次是连一个字的回应都没了,林辛很轻地叹了口气:“那你把我送到家后再看着车回家吧。”
“……”
半个小时后,车终于在小区停车场停下,林辛手搭在安全带上,却迟迟不解开。
他能猜到安想为什么生气,这事确实也怪他。
不想让他生气。
正在林辛在纠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的时候,安想先说话了。
“解不开?”
“不是。”林辛动作有点慌乱地解开安全带。
安想看着他,忽然很轻地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林辛小声问。
过了几秒,安想才说:“我有点口渴,请我到你家喝杯水吧。”
林辛先是一愣,然后马上点头:“好啊。”
这是安想第二次到林辛的住处,只是这次两人的心态却很不同。
林辛进屋就先给他倒水,安想还是坐在上次那个位置,林辛递了杯温水给他后在他身边坐下,发现他的视线落在沙发对面的透明展柜上——那的中间摆着他上次那套餐具。
餐具的花色确实别致漂亮,但和旁边那些价值不菲的古董和奢侈品放在一起,多少显得有些和格格不入。
但很多东西,被赋予上别的意义后,价值就不能只用金钱来衡量了。
安想收回目光,接过水杯,恰到好处的水温隔着杯子传到掌心。
“上次录完《再续戏缘》后,你的状态就很不对,你说是因为在想要怎么拍戏,我相信你,”安想手指摩挲着水杯,杯壁上的水珠落在他的指尖,他低垂着眼,将这杯一口没喝过的水放在桌上,“但其实并不只是这个原因吧?”
林辛看着杯面荡起来的波纹,想起很多年前那个比他还高的水池子,也是这样荡起一圈圈的波纹,有一只无法抵抗的大手摁住他的脖子,脸不断逼近水面,直至全部埋进水里,那种无法逃脱的恐惧和窒息感会让人觉得自己已经死去。
或者说,不如干脆死掉。
好奇怪,这件事明明已经被他遗忘了很多年,但又在他猛然想起后又像是一部电影在脑中回放了千百万次,每一帧都那么清晰。
章天灏看向汤琪那难掩怒气的眼神,《周家人周家事》里的幸福假象,都让他想起那种濒死的窒息感。
“你怎么了?”
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臂,林辛转头就看见安想蹙起的眉和眼中无法忽视的担忧。
被那双眼睛这样注视着,林辛的身体只是下意识地前倾些许,便不再受控,张开双手紧紧抱住面前的人。
他抱得那样紧,安想连手臂都被他拥住,连挣扎的余地都不留。
“我抱抱你。”林辛的声音都在颤抖。
“嗯。”安像下巴搭在林辛肩上,不仅没挣扎,甚至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连疑问都没有。
哪怕刚才还在生他的气,现在也不会推开他。
怀里的身体单薄、温热,每一处双手都熟悉,林辛把脸埋进他颈窝,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他的气息。
朋友之间的拥抱不缺少互相安慰的拥抱,但不会是林辛这种,恨不得没了这层衣服和皮肉、连心脏都要紧贴的程度,也不会用泪水沾湿他的脖颈。
安想手臂不方便动,只能移动手腕把手搭在林辛腰上,一下下轻拍着。
林辛睡着了,靠在安想的肩上,气息平稳,眉目舒展,这些天来,难得地睡了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