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绍嘉轻笑,眉目舒朗。她没有回答柳如珩的话,只微微抬起纤长白皙的手,嗓音柔柔,似是在撒娇:“柳如珩,扶我起来,我有些头疼。”
柳如珩忙上前搀住了她的手,忧心道:“要喊大夫来吗?疼的厉不厉害?是中毒影响吗?”
“不用喊人,我只是躺久了有些头晕。”姜绍嘉握住柳如珩的手微微使力,柳如珩一个踉跄便坐在了她身侧:“我只想问问,驸马究竟如何看我?”
柳如珩怔住,姜绍嘉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但柳如珩却觉得她有些落寞。到底没忍住,柳如珩柔声道:“公主是个很好的人。”
话一出口,柳如珩便觉得有些敷衍,但她却不知从何处开口解释。寻常相处时姜绍嘉虽有时会开些小小的玩笑,但她一向有分寸。和姜绍嘉相处时,虽有时会觉得难为情,但却洒脱舒服。
她身上穿久了的伪装似乎都能短暂都卸下。
闻言,姜绍嘉的眸子亮了些,她轻轻握住柳如珩的手,“柳如珩,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吗?”
感受到手心的力道与温度,柳如珩觉得耳根有些发热,她想缩回手,瞧见姜绍嘉的目光后,心再一次软了下来,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准则再一次不做数,就当是心疼公主中毒。
她轻轻回握,心中半是酸涩。
“我是公主的人,也是未来驸马。”
柳如珩觉得自己有些可悲又可恨,她和男子完全不同,也厌恶欺骗,却只能借着男子身份与姜绍嘉相处。
姜绍嘉低垂下眼眸,她与柳如珩的手紧紧相握,感觉到柳如珩温热的体温源源不断传来。许久,她才呢喃出声:“是不是人心易变?”
“我所中的毒,为父皇所致。”
柳如珩怔住,虽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仍有些震惊,虎毒尚且不食子,皇帝为何要害姜绍嘉。她偏过头,看向姜绍嘉,她的眼眸低垂,看不出情绪,只能瞧见她苍白的面色。
“柳如珩,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柳如珩沉默,她能吗?
她从未忘记自己身为女子。许久,她才道:“那日的誓言作数。”她又在心中补充一句,只要公主不嫌弃。
“哪怕我是个与你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人?”姜绍嘉的身子坐直了些,她的注视着柳如珩的双眸,容不得一丝躲闪。
柳如珩却笑了,她极少笑的这样灿烂。
“哪怕你与我想象完全不同。”柳如珩又补充了一句,“我也与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她曾经想象中的姜绍嘉,是从小被千娇万宠长大的公主,虽性子有些娇纵,但向来有分寸。京中的流言蜚语,大都是因姜绍嘉的直言不讳,将他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宣之于口,这些污蔑与诋毁,大抵是让那些自诩权贵失了脸面的报复。
不过柳如珩也隐隐有所察觉,姜绍嘉不如面上看起来那样简单。遇刺那日她所暴露的飞刀之术,若没有长时间的苦练,定然施展不出。一个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公主,怎会修习武艺还无人知晓。
她将刺客灭口,一是为了掩人耳目,二是向公主再一次投诚。柳如珩觉得公主与她是一类人,都是世俗偏见中的‘不安于室’。
望着柳如珩潋滟的双眸,姜绍嘉眼底有些湿润,她勾起一抹笑,一字一句道:“若我说,逄季同是我所杀呢。”
柳如珩愣了愣,她问道:“那本账册在哪?”
“留在逄季同府上的已经被销毁了。”姜绍嘉冷笑一声,将事情原委一一道出。
逄季同与太子二人狼狈为奸,前些年天灾人祸不断,京中派去的赈灾米粮中被人恶意掺了砂石,层层克扣下去,到百姓口中的便只有清水似的混了砂石的米汤。
起先无人发现,他们的胆子变更肥了些,直至克扣军饷,将棉衣中的棉花换成芦苇后才被发现,但他们两人做事很隐蔽,推出几个无关紧要之人便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但终究纸包不住火,那本账册还是被姜绍嘉派人在逄季同府上的密室中找到,逄季同信不过太子,便想留下他的把柄,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也能以此央求太子将他保下。
至于逄季同自缢一事,姜绍嘉倒是一笔略过。其中的威逼利诱柳如珩也能猜出一二,对于这样一个贪官,只能说他是咎由自取。
不过皇帝对太子的态度着实奇怪,分明他不止太子一个子嗣,却要一力保下他,若当日未曾召见柳如珩便罢了,偏偏要召见一个被打上公主烙印的小小主薄去,难不成有什么阴谋,或是想要混淆视听。
许久,直到柳如珩发现她与姜绍嘉的手一直紧紧相握,她才触电似的收回手,耳根愈发滚烫。
姜绍嘉的视线充满探究,她有些不明白,柳如珩为何对她总是无条件信任,似乎她说些什么,柳如珩便信些什么。以及……寻常人若是听见杀人,怎么只会问账册在哪。
“公主的头还疼吗?”
姜绍嘉摇头,她的嘴唇没什么血色,对比从前,显得病弱几分。她眸光凝聚在柳如珩身上,“你不觉得我心如蛇蝎,心机深沉吗?”姜绍嘉问的极其认真,完全没有寻常的玩笑或者轻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