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易水突然意识到，除开刚结束考试那两天，他已经有五天没见过沈慕寒了。这几天和他一起出去玩的人里面，并没有他。

而仅仅只是几天未见，他好像一瞬间就蜕变成了大人。眉眼依旧深刻，却像藏在鞘里的刀，不再有以前那种锐意。

变的不仅仅是着装和发型，而是气质。

“我要订婚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方易水吓了个倒仰。

“订订订，订婚？可是高考成绩还没有出来，你甚至还没有上大学……”意识到什么，方易水突然闭嘴。半晌，他才用一种怅然的语气道：“忘记你们这种人家，根本不需要走常人的流程，可以随心所欲地‘跳级’。”

“不是我自愿的，但是没人问过我愿不愿意。之前弄出私生子风波的时候是，现在也是。”他解开西装纽扣，把衣服脱下来拿到手上。

六月天在室外穿这种三件套很热，等他全部脱下，方易水才知道他为什么要穿着。

他的胸前有大块的红酒渍，颜色不重，应该是用水冲洗过，所以还有很淡的酒味。甚至连领口上都是红的。方易水已经可以想象到，这杯所谓的昂贵红酒，是如何贴着一个刚成年不久的少年的领口倒下，又不慌不忙地停止。因为那个人知道，他不会反抗。

“谁泼的，是不是你那个堂哥？”方易水就是再不了解所谓的上流圈子，天天跟他们在一起，多少也能知道一些世家的密辛。简亦熙不止一次和他吐槽过沈慕寒的逆天大伯。

沈慕寒的母亲是续弦，性格懦弱，但沈父和前妻并无子女，所以沈慕寒确实是沈家嫡系的独生子。本应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坏就坏在他有个爱搞事的亲戚。

沈父能执掌沈家这个庞然大物，除开自己手段了得，也离不开沈大伯年轻时的帮助，且当时的继承人之位是沈大伯自愿退出的。可他的老婆并不安分，她本是要自己做出一番事业的，却被强行嫁了人，就把自己的野心放到了沈家身上。

她诞下儿子比沈母要早，得知自己丈夫以前对小叔子的诸多帮助和退让，越加不满。当时沈父尚未完全掌权，老爷子还有一定话语权，更喜欢这个强势些的儿媳，便纵容她闹出“私生子”风波，把年纪尚小的沈慕寒送离本家，在外面吃了两年苦。

沈父两头为难，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且他平时事务繁忙，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教沈慕寒，堂哥得寸进尺，经常在一些地方给他难看，沈慕寒个性比较独立，看不起这种行为，便总让他压一头。

这次的家宴上，不知是得了什么倚仗，居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他面子。

“对啊，毕竟他是帮着他妈啊。‘费尽苦心’帮我牵的线，被我一口回绝，不出掉这口恶气，哪能对得起他那‘孝子’的名头。”沈慕寒咧出一个嘲讽的笑，将攥在手里的衣服随手丢到地上，胸前的胸针散了架，宝石崩得到处都是，还有两块掉进泳池里，转瞬就没了踪影。

“既然你都回绝了，为什么还说……要订婚？”方易水有些小心翼翼。

“我还没有和整个家族闹翻的决心。而让我有这个决心的人，在这里。”沈慕寒突然湊得很近很近，近到方易水以为他会突然吻上来。

但他并没有这样做，只是很轻很轻地，点了点方易水裸露的胸口，那个地方，是心脏。

方易水不敢看他的眼睛。里面浓稠的，深沉的东西是什么，他也不敢去想。

他朝后坐退一点，避开有些温热的手指，不自在地抠了抠手心，因长时间泡水而褶皱的手指与同样发皱的手心相触，竟有些微汗意。

但沈慕寒的表情太脆弱，太孤单，他终究还是问出那个沈慕寒想听的问题：“如果可以，我能怎么帮你？”

“做我名义上的恋人。只需要在下次宴会上露一次面就好。”明知方易水会拒绝，他还是抱有一丝期望，不自觉地解释更多，“这样我就能名正言顺地以有恋人为理由，拒绝联姻，继而拒绝想要控制我的一切。毕竟伯母的意思是，她的好心，都建立在我尚未有意中人的基础上，而沈氏集团，刚好需要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为什么偏偏是我？”方易水明白，却又不明白。

“因为只有是你，就算他们雇私家侦探去查也好，都找不到任何破绽。”因为真正的喜欢，做不得假。

但他没再解释，安慰道：“你不用勉强，不愿意也没关系的，她也知道左右不了我的婚姻，就是单纯恶心人。结了婚都可以离，何况是订婚。只是这婚约一旦订下，要摆脱会有点麻烦，不过多花点时间罢了。”

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胸前仍旧粘腻的残液，他剥开两粒扣子，让胸襟大敞着，等待着方易水的拒绝。

“那如果我说，我愿意帮忙呢？”

“什么？”沈慕寒觉得自己幻听了。

“我说，我愿意帮忙。”沈慕寒猛然回头，只能看见方易水漾着淡淡笑意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