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扶着床沿起身,摸索四周寻找武器,摸到桌面一个烛台后,一瘸一拐走到紧闭的门边,屏息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祝绒扶起被推倒在地的范青梅,怒目瞪着眼前五个人。
其中有两个上了年纪的男人,是作坊里的老工匠,另外三个年轻男女,则是他们的孙辈。
“你们有事说事,为何要动手伤一个老人!”祝绒厉声谴责道,担心地检查范青梅是否摔伤了骨头。
一个十三四岁的小胖子提着一把石锤,往墙上敲了敲:“不动手,你根本不会把我们当一回事!”
“就是!你分明是针对我们家!凭什么把其他工匠的工钱都还清了,偏偏欠了我们两家的!”另一个高瘦男孩指着祝绒鼻子喊道。
祝绒让范青梅在角落里待着,不卑不亢上前两步,拍开高瘦男孩的手:“我祝家对所有工匠一视同仁,只是我手上的现银已经花光了,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把你们的工钱还上。”
祝绒看向三个年轻人身后的两名老工匠,继续道:“这些话,我当初已经同你们说清楚了,你们也同意了,为何今日还要来闹事?拿着锤子棍子,莫非想杀人不成?”
“到底要拖到何时?”一个黝黑的女孩逼问道。
“等我赚到银钱后。”祝绒声音弱了一些,她心里也没底,到底何时才能还清所有钱。
“你祝氏的灯都成了不祥之物,还能如何赚钱?我看你就是不想还了!”胖子拿起石锤,啪一声将屋门砸出一个洞来,随即又要去砸她的桌椅。
祝绒奔上去想要夺走石锤阻止他,然而对方人多势众,祝绒根本无法接近那胖子。
“住手!我现在真的没钱了!”祝绒眼看着桌椅都被砸烂,急得大声喊道。
一个老工匠冒着泪花,举起一根细一些的棍子,对着祝绒道:“孩子,你不能因为我们二人与那梁家人交好,就如此对我们。”
“梁家?”祝绒拧眉一思索,顿时恍然。
爹爹买下的这间屋子向来隐秘,也无人在意,若说真的有谁知晓,那便是与她爹爹熟识的梁父,梁高庆了。
这最后两位没有收到工钱的工匠,当初明明同意她迟些再把钱还上,怎么才过了两日便翻脸了?分明又是姓梁的在搞鬼!
“是不是梁高庆对你们说了什么?”祝绒刚问出口,便从几人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又气又急道,“你们明知他与我势不两立,为何还信他的话?”
胖子踢开脚边化为破烂的桌椅,冷笑道:“祝氏花灯已经没了,梁伯父如今可是齐州最大花灯作坊的二把手,你说我们是信你一个女人,还是信梁伯父?”
祝绒闻言一怔,二把手?
他梁高庆竟有本事,去别的作坊当上二把手?
如此便麻烦了,他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所以,梁高庆除了让你们来欺我,还想做什么?”祝绒寒声道。
工匠好声好气说道:“孩子,我们别无所求,今日只要你把钱还清,我们便作罢。”
然而,那高瘦男孩与胖子对视一眼,随即扫视屋里的物件,视线落在堆放于角落里的七八盏花灯上。
那些都是祝绒此前研究的新品类,她还没来得及完成,家里就出了事。
“爷爷,跟她废什么话!直接动手就是了!”
话音刚落,三个年轻人便拿着锤子棍子一哄而上,粗暴地推开祝绒,去抢夺那几盏花灯。
祝绒克制地攥紧了拳,晓得自己争不过,只能任由他们将所有灯抢走。
可是,他们好似还没有满意,在拿走所有花灯后,拎着锤子又折返。
这一次,他们的视线落在那块祝氏花灯的牌匾上。
祝绒立即反应过来,在小胖子举起石锤的瞬间,一个飞身将他扑倒,使劲抢夺锤子。
黝黑的女孩扯着祝绒的头发,将她从胖子身上拉开,和高瘦男孩一起钳制住她。
两个老工匠没料到孙子们会做出这种事,但一想到应是梁高庆交代的,犹豫过后,还是没有阻止。
他们的孩子都死在了战场上,孙儿们又尚未长大成人。
如今祝氏已垮,哪怕往日情谊再深,也不能用来养活一家人。
“住手!不能砸牌匾!”祝绒喊到声音嘶哑,却难以挣脱,双眼急得通红。
那是爹爹阿娘的心血,是他们给她留下的念想,是他们一家人曾经幸福美满的证明!
嘭的一声,石锤犹如千斤巨石,重重落在牌匾的金色“祝”字上,砸出了一个凹坑。
“不要!!”随着那祝字被毁,祝绒的心也碎了一地。
突然,角落里的范青梅被祝绒的嘶喊声所刺激,抄起身边一张椅子,狠狠朝高瘦男孩砸去。
高瘦男孩被砸得一时恍惚,脱了力,祝绒得以脱身,冲上去推开胖子,随即趴在牌匾的祝字之上,死死抱住牌匾,任由其他人如何拉拽都不松开。
范青梅像疯了一样乱喊着,枯瘦的手握成拳捶打围攻祝绒的三人,但却无济于事,再度被推倒在地。
泪水模糊了祝绒的视线,顺着脸颊滑落在牌匾上。
好痛……
爹爹,阿娘,绒绒好痛……
这口气,要如何才能咽下去?
嘈杂争执之间,祝绒穿过面前的几个人,忽然看到那扇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了一条缝。
一只拿着烛台的手伸了出来。
她看得清楚,那手的手指,用力到指节都发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