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瓒还以为是什么少儿不宜的缘故导致的,一直没敢回头,直到他听见身后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又渗出血了,别让言诚看到。】
裴瓒迅速回头,果然在谢成玉的衣袍上发现零星的血红,位置在膝盖那里,绝对不会是他脑补的原因导致的。
“我没事,不过是晨起时摔了一跤。”
谢成玉着急解释,一下没扶稳,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裴瓒手疾眼快地架住他,眼中顿时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是……”
裴瓒欲言又止,看向谢成玉的眼神不免写满了担忧,只是以他的身份,牵扯到对方隐私的事情似乎不能多问。
他缠着谢成玉的胳膊,沉默地把人扶进屋里,思虑再三后才说道:“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瞧瞧?”
“不用。”
放置在窗户旁的书架挡住了屋外的光线,阴影落到谢成玉脸上,衬得他有几分阴郁,特别是一言不发的时候,整个人从内而外地散着冷气,在日头正盛的中午,愣是让裴瓒感觉到了寒意。
裴瓒摸了摸扳指,没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甚至屋内和谢成玉的心一样死寂。
“要不,我先回去……时辰也不早了。”裴瓒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怎么打破寂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先跑为上。
可惜谢成玉不让他跑:“言诚不想问些什么吗?”
“不想问。”
裴瓒好奇死了!
他恨不得谢成玉自己把实情一五一十地吐露,只是看着对方阴沉得几乎凝出水的脸色,他一点儿都不敢把好奇心表达出来。
就在裴瓒以为谢成玉生气时,对方却突然笑了。
谢成玉摇摇头,表情中带了些无可奈何,看着裴瓒的眼神也不似方才那样阴沉,反而像是长者看待在自己面前玩小心思的后辈,哪怕是裴瓒撒了谎,也阻挡不住他的溺爱。
“言诚,你说你今早见过赵闻拓了,对吗?”
谢成玉的话自带让人无法回避的魅力,逼着裴瓒点了点头。
“我和他之间有些绕不开的旧事,不管是昨日在朝堂上争执,还是今日你与他的会面,都脱不了干系。”谢成玉垂着眼眸,坐在椅子上将长袍撩开,紧接着再弯下腰,把唯一的里裤卷上去。
“还有我的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瓒瞪圆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双青紫的膝盖,在肿得最厉害的地方,更是血肉模糊一片。
很难想象,谢成玉就这样跟他说了一上午的话。
“我去找大夫!”二话不说,裴瓒立刻往外跑,但是没几步就被叫回去。
谢成玉指了指放在书桌上的药粉,轻描淡写地说:“御赐的药粉,懒得用罢了。
“为什么?”
“反正晚间还要去祠堂罚跪,如今敷了药粉,不过是解一时之痛,明日后日还要再敷,不如彻底烂干净,废了一双膝盖更省事。”
裴瓒满眼震惊地盯着谢成玉,实在想不到他是怎么一脸平静地说出这样的疯话。
不是一直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吗?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不适用了。
“谢兄,我帮你上药,很快就会好的。”
那番话还是震颤到裴瓒弱小的心灵了。
他拿起瓷瓶的手都忍不住在颤抖,也幸亏里面装得是药粉,手一抖,没撒出来多少。
不过,当他半蹲在谢成玉身前时,冰凉的掌心突然抚上了他的脸。
裴瓒吓得浑身一抖,手里的瓷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细腻的药粉撒了满地。
谢成玉蜷着手指,抬起裴瓒的下巴,眼中的笑意浮于表面,很是有些虚情假意:“你说你是裴家独子,没有兄弟姊妹,那我给你当兄长如何?”
刹那间,裴瓒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从未经历过的画面。
似乎也是在书房,阳光透过书架投落在他们二人身上,谢成玉说着类似的话,彼此的裴瓒尚未加冠,散着头发看起来还有些青涩,听到了长者的话,他更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画面消失,裴瓒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原主和谢成玉在学堂时发生的事,他依旧半蹲在谢成玉面前,鼻腔里除了淡淡的药粉香,还有微弱的血腥味。
“这就是谢兄耿耿于怀的吗?”
谢成玉神情一滞,没想到裴瓒会这么说,随后他抽回了泛凉的手,装作无事发生地笑着:“是我痴心妄想了。”
【赵闻拓啊赵闻拓,你看,是个人都不会像我一样轻信你的鬼话。】
对方的心声听得裴瓒的心也跟着沉下去。
凭着这些蛛丝马迹,他不难想象在谢成玉和赵闻拓之间发生过什么。
甚至,就算是不知道起因和细节,他也可以想到两人面对的种种压力和折磨。
特别是谢成玉。
他是谢家的未来。
整个谢家都在他的身上押注。
他不能有私心,不能有私情,要一切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