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尼正站在走道上。
此刻已是深夜,之前用来照明的魔法灯早已熄灭,只余自然的月光透过窗户,为地板涂抹上釉质的光彩。
照理来说,她现在应该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将身体缩在温暖的被窝里,安安静静地酣眠才对。而不是在这间宅子里胡乱走动,还总往偏僻的角落里钻,一看就居心叵测。
只是,她确实没办法等待。即使身下躺着的是最柔软的床垫,枕头上带着驱散噩梦的法阵,她仍然无法入睡。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着急,明明之后仍有时间获取信任,却还是如此鲁莽。只是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她的脚已经踩在了冰冷的地板上,推开门走入空无一人的走道。
那碍事的长裙下摆被她拢在一起别在腰上,虽然仍旧不够方便,却也是她现在能够做的最好的做法。
赤足踩在地板上,轻巧的身体本就不容易发出动静,再搭配上几个粗糙的小魔法,即使是从猫的面前走过,她也有自信不会被听见。
只是她那位舅舅,身上的力量也不容小觑,她还是要小心一些,避免自己被发现。
毕竟自己现在站着的地方,可不像是一位淑女应该在的位置。
梅兰尼将自己缩在阴影之中,靠着墙壁上那些光滑的金属装饰,观察背后的景象。
虽然那波纹样凹凸不平的表面,将色彩扭曲成不似人形的色块,连脑袋和肩膀都没办法分辨,但这对她也不是什么问题。
反正她也只是要确认那两个人还在不在,至于倒映出来的人是胖是瘦,长得怎么样,这些对她来讲都不重要。
她还以为自己再也用不上这样的技巧了呢,梅兰尼默默等待着倒映出的色块逐渐缩小,随意地想着。
不管是乌努斯还是她的舅舅,似乎在藏东西这方面都没什么新意,也就是在室内建个七扭八拐的通道,然后在最深处弄上一个房间,放上自己那些宝贝的东西。
更别说他们都喜欢在这条路上弄些看守的人,简直和路标一样,就差顶着一块“快来偷我”的牌子到自己面前。
更别说自己这位舅舅还那么喜欢炫耀,只要跟着藏品的价格一路走过来,就能发现这条被重重把守的走道。
看着装饰上的异色消失不见,梅兰尼又默默地数了几个数,接着便窜出藏身处,如同潜行的蛇一般紧贴着墙角奔行,在被发现之前钻入下一片阴影之中。
感谢她的舅舅如此热衷于展览收藏,即使这条走道的魔法灯一直没有熄灭,这些各式各样的藏品也足以为她创造出许多阴影和死角,让她一路进来都没被发现。
又绕过一个拐口,梅兰尼就看到一扇门前站着两个守卫的人。他们身上散发的气势要比之前见到那些巡逻的家伙要强多了,显然那里是十分重要的房间。
看着那两人一动不动,连交谈的动作都没有,梅兰尼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可就完全没办法了,她泄气地想着。
虽然说这种安排完全就是在给人指路,然而如果看守严密、人员充足,那么即使知道哪里是重要的地方,潜入者也无从下手。
当时她能从乌努斯那里偷走东西、顺带逃跑,完全是因为乌努斯手底下那群人没多少本事。单单是来回巡逻就能弄出无数个漏洞,更别提她还装作男仆在里面混了几个月,结果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就这种全是机会的目标,梅兰尼甚至怀疑乌努斯没被人偷个精光,完全是因为他是乌努斯。
虽然事后她就明白为什么在维芃镇不要惹一位主理人——那些带盐水的鞭子抽在身上确实很疼。
不过最后不还是让她找到机会逃出来了嘛。也不知道当时乌努斯听到这个消息,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只是,当时她要是没有遇到那几个家伙,她可能就得死在那个角落里,那好不容易偷出来的东西也只能当陪葬品。
梅兰尼忽然感觉自己饿了。
都怪那个巴维尔,她想,如果不是那家伙每次吃饭都一副快饿死的样子,桌上的东西少得特别快,她也不至于一起加快速度,弄得自己每次都吃多。
现在好了,晚饭那点面包都不够她吃的,这才没过多久就又饿了。
明明她以前一天不吃都不会这样子……
最后看了眼那两个站岗的家伙没有开小差的意向,梅兰尼决定今天的探查就先到这里,再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
该回去了。
顺着来时的道路折返,双脚踩着地面的银光。或许是赤裸着双脚走太久的缘故,她忽然感觉有点冷,就像是这清冷的月光带上相同的温度,缠绕在她身上。
赶紧回到被窝里吧。
梅兰尼默默想着。
再怎么样,她的好舅舅安排的还是很妥当的,那张床确实很舒服。
梅兰尼加快了脚步,准备早点回到那个临时的窝里,也避免被人发现她不在床上。
忽然,她刚刚经过的拐角传出两人对话的声音,而且听动静,他们正在向这边走来。
梅兰尼看着眼前的走道——这是靠着屋子最外边的长走道,除了一扇扇开在墙上的门以外,就没有任何拐角能让她离开。
麻烦的是,以她奔跑的速度,大概率没法在两人走过拐角前跑完这条走道,而她现在也不可能去试验墙上的门,哪些能够打开,哪些又能够让她躲进去。
她最多只能保证身体周围不出现响动,要是那些门板上的合页打算发出些年事已高的“吱呀”声,那她就完蛋了!
女孩紧张地看着周围能用来躲藏的事物,然而此刻走道上的月光太亮,豪放地铺洒在地面上,完全不知道什么是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