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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劣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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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的感觉。

从前他举起手中的刀时,听到的只有惊叫和求饶,几乎从未听到别人喊过他的名字。那些人不会知道他的名字。就算知道,也不会以这种口吻唤他。

转瞬间,少年劲瘦的身形已灵活钻入船体之内,随即落脚在那隐隐透着火光的船舱里。

地板上的火苗已经扩散开来,他一眼便看到那背靠木箱、缩成一团的人影。

是她。原来他没有听错,是她在喊他的名字。

过往那些日日夜夜,每当她这样唤他、要他回应的时候,他总要小心克制自己心底的那股旺盛杀意和野蛮本能。只是练习的次数久了,从某一日开始,他竟在不知不觉间变得熟练了。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那究竟只是逢场作戏,还是另一种他从未意识到的、深入骨髓的本能。

就像眼前这一瞬间,他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一切,便已不由自主地开口应道。

“我在。”

那团紧贴在木箱上的人影终于动了。

他看到那张熟悉的、干巴巴的小脸转过来望向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就像晴夜里的星子一样闪亮。

“你怎么……”

他怎么会来?

他以为她知道的。

她不需要什么烟丸和鸣烟。只要她唤他,他就会去到她身边。

少年浅褐色的瞳仁被火光映亮,那其中总是似有若无的雾气顷刻间被驱散了,只剩一片光亮。

女子望着那双眼睛,但最终只愣怔了片刻。她很快便想起什么,忙不迭地通报着眼下的危急现状。

“听风堂的刺客!那个、那个什么针!”

秦九叶话音刚落,船舱中那第三个人已从这突发状况中回过神来,抢占先机出手了。

心俞手腕一翻,三根毒针直奔那暴露在视线中的少年而去。

在有目力死角的黑暗环境中,熟悉环境的那个人势必可以抢占先机。而在狭小空间里,武器细小灵活者更占上风。

连占两重优势,身为一名刺客,那心俞确实没有理由不出手。

但或许,她还应该更谨慎些。

叮叮叮,三声脆响。那少年干净利落地挡开了她的先发制人,就像那日在听风堂后院中一样。

彼时她有任务在身,发现不能在几回合能将对方斩草除根后,便迅速离开了,是以并没有机会仔细观察过对方的武功身法。但方才破开船体的那一刀,她却看清了。

那绝非寻常江湖小辈靠自我摸索能够悟出的刀法,而是至少经历过千百场实战和岁月沉淀后才能成型的杀人之术。

尽管蛰伏在苏府,但她自认并没有离开江湖太久。

江湖之中何时出了这么一号人物,而她对此却并无耳闻。

火光将船舱正中照得一片通红,人的眼睛盯得久了,反而看不清那些周围的黑暗角落。

秦九叶一动不动地趴伏在地上,努力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她不敢呼吸,生怕自己因为吸入烟气而咳嗽起来、拖累了那前来搭救她的同伴。可她又放心不下,只能立着耳朵使劲去听周遭的动静。然而除了火焰燃烧的声响和她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她什么也听不清。

但她知道,在那些火光照不到的黑暗中,有两只可怕的恶鬼凶兽正在无声对峙,杀机一触即发。

咚咚咚,一阵模糊的脚步声从头顶上方传来。

许是因为火光已透出船体,又许是因为方才船身破损发出的声响,终于有人赶来查看这处密闭的船舱了。

只是那倒霉蛋只来得及打开舱门木板、往下走了三步,面门正中瞬间便多了一根针,随即整个人变浑身僵硬、跌下木梯来,跟在他身后的人惊叫一声、掉头便往回跑去。

空气从舱门处涌进,随即与舱壁上的破洞连通,火势瞬间扩大开来。

火光爆闪的一刻,局面也在瞬息间逆转。少年的刀切开黑暗和火焰,像一道无声无形的巨浪一般迎面疾驰而来,杀气似是将空气都抽干了一般、令人笼罩在窒息感中。

心俞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入江湖十数年,她自认大大小小的争斗厮杀经历过无数,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是她身为一名藏在暗处的刺客最得意的本事,是以她还从未真的见识过什么叫无处可避、无处可逃。

这世间,怎会有避不开的刀剑呢?

她还未想明白这一切,那刀锋已然逼近。

寒凉贯穿胸腹,她几乎能感觉的到那生了锈的刀锋摩擦骨头发出的咯吱声,随即袭来的是久违的疼痛感。

但她到底算得上身经百战的江湖刺客,只停滞了短短一瞬便狠心推刀脱身开来,随即立刻换了招式,改做利用步法、迂回作战。

可不论她如何变幻招式、如何屏息闪躲,那身后的影子总能立刻知晓她的方位,用那同一招朴实无华的刀法将她逼入绝地。

“青刀,你是青刀……”

紫衣女子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飞快做出了决断,咒骂一声过后迅速向木梯奔去,踩着那木梯上的尸体就要遁走。

李樵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紧随其后追了上去。秦九叶见状急得满头大汗,在他身后声嘶力竭地喊着。

“别追了!”

那心俞虽然既可疑又可恶,但绝非今晚的重点。重点是她今夜会出现在这里背后的原因,还有苏家的这艘船上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然而不论她如何呼喊,少年的身影却还是没有停顿。

他能隔着数十丈的河面回应她的呼喊,眼下却仿佛再听不见她的声音了一般,像一只嗅到了鲜血、兴奋到不能停下的犬,就这么追着他的猎物消失在凌晨时分的夜色中。

“不要追了!不……”

一阵浓烟呛进嗓子眼里,秦九叶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

如果方才她还对某人的“忠心护主”感到欣慰,眼下她便又成了这天底下最失败的主人,眼睁睁看着自家那只不听话的劣犬为了追狡兔跑没了影、怎么唤也唤不回来,只能气得原地跺脚。

他今天是怎么了?上次在听风堂的时候,她叫他不要去追,他便听话地留了下来。这次不知为什么,竟变得如此不管不顾了。

颤动的瞳孔一顿,秦九叶断断续续回想起来,方才在打斗中,那心俞最后似乎对着李樵喊了什么。可她离得实在有些远,火焰灼烧船舱的声响将那几个字切割得支离破碎。

喊了什么?到底喊了什么?那几个字的音调似乎有些熟悉,她应当是在哪里听到过的……

船舱内的火光越来越盛、黑烟越来越浓,火焰炙烤的温度将秦九叶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自知不能在原地耽搁下去,晃晃悠悠站起身来,拖着两条因脱力而有些绵软的腿努力向舱门走去,经过那船工的时候,她还是下意识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鼻息,然而一切为时晚矣。

其实方才只需有个丝毫偏差、片刻迟疑,眼下伏尸此处的人便可能是她了。

秦九叶收敛心神、不再犹豫,顺着木梯努力向上爬去。

甲板上人声嘈杂、似乎已乱成一团,有人在大喊捉刺客,有人在大喊走水,就是不见李樵和那心俞的身影。

火光从货船底舱透出来、越烧越旺,这下莫说河道上的船只,就算是在岸上也会留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了,剩下的不过只是时间问题了。

秦九叶抬起沾了黑灰的手抹了了抹脸,随即捂着口鼻、低着头,混入几名奔走的船工之中,边走边粗着嗓子跟着喊道。

“走水了!走水了……”

她喊了几声,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停下脚步后回头望去,这才发现那几名船工都不走了,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警惕地看着她。

秦九叶尴尬笑笑。

“怎么了?”

一道有些眼熟的身影从那船工中间走出,正是苏府管事郭仁贵。

郭仁贵用一块沾了水的帕子捂着口鼻,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眼钉在她身上,声音中难掩怒意。

“把她给我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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