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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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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府的事,阿姊会去吗?”

他个子高,这样俯视她时便有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秦九叶几乎是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我去不去,用不着你在这操心。”顿了顿她又觉得还不够,连忙补上一句,“就算去,凭你今日表现,我也未必会带你。”

李樵沉默下来,半晌退开来,拿起那搭在一旁的衣裳。

“这衣服白日里弄脏了,我洗好晾干后阿姊再缝补吧。”

他说完,不等她回应,便像来时一样安静地离开了屋子。

眼看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秦九叶突然松了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憋着气。

方才就在那少年走进屋前的一刻,她刚补完自己那条衣袴,抓起那件短褐准备翻过来时,一样东西“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弯腰将那东西捡了起来,就着油灯一看过后便愣住了。

那是她的帕子。今日出门时绑在头发上、绣了小草的那条帕子。

当时宝蜃楼里乱作一团,他捡了她落下的帕子倒也没什么。

只是如今,那用绿色绣线绣着的草叶上染了一大片血污,血迹已经干涸,结成了一块发硬的污渍。整个帕子皱巴巴、鼓囊囊的一团,显然包裹着什么东西。

犹豫了片刻,她小心展开那帕子的一角,却见一只小小的、天青色的瓷瓶子。

她正要细瞧,下一刻,窗外微弱的虫鸣声戛然而止,似乎有什么在窗外的夜色中一闪而过。

几乎是下意识的,秦九叶飞快便将那帕子连带里面的东西重新塞了回去,衣裳也放到了一旁。

做完这一切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这么做。

但见过那少年后,她又似乎有些庆幸自己的决定。

或许他们之间的平静就像西房那块木头雕成的瓦一般脆弱。左右不过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只要那瓦一天不漏,她便偷得一天安闲,他们便能在这屋檐下相安无事一天。

谁都有秘密。

有些秘密不说破,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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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静谧,月色正好。

临池水榭正中,锦衣华服的少爷慢悠悠地抛洒着手中的饼屑。平静的水面瞬间起了皱,上百条锦鲤蜂拥而至,搅起一片鲜艳的旋涡。

红衣女子恭敬立在三步远的地方,事无巨细、有条不紊地汇报着自己完成任务的情况。

其实,这根本都算不上什么任务。

不过是趟跑腿的差事。府上有一百个人可以去做这件事,为何偏偏要差使她?

姜辛儿内心有些翻涌,声音却依旧平稳。她向来如此可靠。

“所以,她收下了?”

池塘旁的男子没有回头,似乎一半的注意力仍在那一池子鱼身上。

她低声应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宝蜃楼有她的名帖,她八成是知道了那箱子的事才会来的,少爷难道不怀疑她或许也知道了……”

“辛儿。”许秋迟手中动作一停,微微侧过半张脸来,“有些事不必说破。如今这城中不比以往,莫要像以往一样说话没遮没拦,仔细有人在暗中看了笑话。”

姜辛儿一愣,随即连忙低头请罪。

“是我莽撞了,请少爷责罚。”

许秋迟摆摆手,示意她不必紧张。

“你就那点月钱,这个月就先算了。我记下了,回头一起算吧。”

这话她已听了许多遍了,从她跟着他做事的那一日起,每当她要领罚时,他便是这般说辞。从前她要领鞭子时他是这样说,后来她要罚银子时他仍是这样说。

可直到今日,她既没有领过鞭子,到手的银钱也没有被罚没过。

对此她没有感激,而是常常有些惶惑。她觉得他做事随性,又觉得那随性背后都有理由。

她实在看不明白这男子。

饼屑落入池水中,鱼儿又开始争抢起来。专心投喂的男子甚至没有回头,却轻易猜到了她的心思。

“你会着急,自然是因为先入为主,对她早早种下疑心。是狐狸早晚会露出尾巴的。此次苏府寻人入府问诊,不就是个引狐出山的好机会?”

姜辛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可转念想起那半张烂纸上歪歪扭扭的名字,实在有些不能接受。

“可那宝蜃楼的名帖中,可疑的人也不少,少爷为何一定要选她?”

“自然是因为……”许秋迟故意拉长了音调,半晌才郑重其事道,“自然是因为她医术高超。”

姜辛儿不说话了。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今日去看过那“果然破烂”的果然居后,她越发觉得眼前的人只是随口说了些什么来敷衍自己罢了。

安静了一会,她又想起什么,声音沉沉道。

“我今日去的时候还发现,她院子里那人,是个高手。”

那只喂鱼的手终于顿了顿,他随即转过身来,略微思索一番后问道。

“是她先前救的那个?”

“是。”

可下一刻,他又转了回去。

“先由他去吧。”

姜辛儿愣了愣,又有些焦急。

“少爷难道不怀疑,先前他就是奔着清平道上的东西去的吗?此人隐藏实力,躲在一个破落村子中,一藏就是两个月,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先前她便汇报过,说那秦九叶救的人有些蹊跷,可她家少爷从未许她离近些探究。如今她算是寻了个由头与他正面打过交道,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出身江湖,而且心思颇深,绝非善茬。

然而许秋迟显然未将她的担忧放在心上,再次摆了摆手。

“是又如何?宝蜃楼里的东西又没落在他手里。他最多同我们一样,只是嗅着气味来、又扑了空的一条鱼儿罢了。至于那真正吞了饵的大鱼,恐怕压根还没浮出过水面呢。”

事不过三,少爷说先不管他,她便不能再提。

但冤家路窄,若真是对家,早晚还会碰上。

姜辛儿暗自握拳。

她还不信,自己对付不了一个村野莽夫。

一阵夜风吹来,月光在起了皱的池水上跳跃着,水榭中一时无人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红衣女子终于走近一步,用比方才更低的声音小心提醒道。

“今日已是第三十日,还请少爷赐药。”

男子略微惊讶。

“已经第三十日了吗?”

“是。”

她每日早晚各一次计算着时日,怎会算错呢?

许秋迟没有动作,又静静看了一会争抢鱼食的池中锦鲤,这才慢悠悠开口道。

“辛儿吃这药多久了?可愿停一停,或是换个方子?”

女子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几分少见的惶恐。

她单膝跪下,声音听起来都有些艰难。

“可是辛儿做错了什么、引得少爷不满?少爷尽管训斥责罚于我,辛儿定不会再犯!”

她垂着头,不敢看那人的神色。

过了一会,她感觉到有人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

“起身来说话。”

她讷然站起身,身体依旧有些僵硬。

那是一种被恐惧支配后的僵硬,尽管她已努力克服,但深入骨髓的痛苦记忆是不可能被轻易降服的。

“辛儿跟着我可有七八个年头了?”

姜辛儿愣了片刻,随即如实答道。

“回少爷,八年零三个月。”

烛火摇曳,偶有小虫飞来惊扰,男子自顾自地给她打起扇子来,也不去看她脸上煎熬不自在的神色。

“八年时间,你信任我的程度还不及信任一味药方吗?”

她语塞,简直不知该从何说起。

“辛儿绝非此意,辛儿怎敢……”

许秋迟轻轻叹气,多情的眉眼似有愁绪,但最终又消失不见。

他拿出袖间那只已经焐热的天青色瓷瓶,轻轻放在石案上。

女子飞快看他一眼,正要接过,他却突然开了口。

“晴风散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想戒掉,我可以帮你。”

姜辛儿的手停在那里,许久才再继续向前、小心拿过那瓷瓶。

“辛儿多谢少爷赐药。”

锦衣少爷收了扇子,再没有望向她,只盯着那一方被搅碎的湖水。

“无事便退下吧,叫柳管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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